第17章 走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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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昭聽見這句話之後,側過頭看著她盯了幾秒,“秦錦跟你說的?”
    聰明人之間溝通,從來不需要把話說得太直白,一來一回,彼此都能明白發生了什麽。
    詩悅將手搭在膝蓋上,和他對視:“她很關心你。”
    “你呢?”秦昭不接茬,咄咄逼人地反問她:“這算是關心我還是可憐我?”
    “都不算。”詩悅搖頭否認,“剛才說了,在報答你。”
    秦昭譏誚地笑了一聲,“那你還挺有良心的。”
    “章致遠沒有跟我聊過你的背景。”詩悅無視了他的諷刺,“其實我和你還有點像。”
    她這句話似乎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秦昭往她身邊挪了挪,“哦?哪兒像?”
    “在家裏的位置比較尷尬,這一點挺像的。”詩悅說得很平靜,像在分析別人的事兒似的,“從經濟層麵看,你比我要好一些;從父愛層麵看,我比你要好一些。”
    秦昭:“好在哪裏?”
    詩悅默認他是在問後半句,“我跟我爸關係很好,他去世很久了。”
    她這一說,秦昭就想起來之前林野遞給她的那些資料。
    資料裏確實提過她父親去世的事兒,但林野是聚焦於姚家展開調查的,因此,資料裏並沒有她父親的詳細信息。
    秦昭看了一下詩悅的表情,發現她並沒有過分的悲傷,於是追問了一句:“怎麽走的?”
    詩悅:“淋巴癌。”
    秦昭點點頭,“姚卓嶼是你繼父的兒子?”
    詩悅“嗯”了一聲,以秦昭的腦子,猜到這個並不難。
    而她對於自己的處境從不羞於啟齒:“我爸去世以後,我媽帶著我嫁給了我繼父,他們還有一個兒子,今年十二歲。”
    “我每次回到家裏都很不舒服。”詩悅笑了一下,“是不是挺像的。”
    秦昭:“你媽對你不好?”
    詩悅垂下眼睛看了看腳下的草,抬起手抓了一把,答非所問:“我能有今天,已經知足了。”
    “你的意思是,我也應該知足。”秦昭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詩悅:“也不完全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你應該換個角度想。”
    她理性地擺事實:“能量守恒,你在父母那邊沒得到的愛,後來談的那些戀愛也算是彌補。”
    秦昭再次笑了:“你還挺會自我安慰的——所以,你想通了?”
    詩悅很坦誠地搖頭。
    秦昭:“你自己都沒想通,還好意思教我?”
    詩悅:“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發揮主觀能動性就能完成的,我嚐試過用很多方式乞求我媽的愛和關心,結果都一樣。”
    “或者,更準確一點說,我不是想通了,是掙紮不動了,也不想再去想了,既然這道題無解,就不解了,逃避可恥但有用。”詩悅難得一次性地跟他說這麽多話。
    她話音剛落,秦昭便開始鼓掌。
    他揶揄她:“你哲學家麽?”
    詩悅:“哲學家的女兒。”
    秦昭饒有興致地挑眉。
    詩悅看出了他的好奇,接著說:“我爸生前是南大哲學院的副院長。”
    南大是國內哲學排名很高的學校,秦昭自然也有所耳聞。
    他好奇:“那你怎麽沒有女承父業?”
    聽到這個問題,詩悅短促地笑了一下,“因為發揮了主觀能動性。”
    秦昭隻用了一秒的時間就反應過來了——她是為了“討好”她母親,放棄了自己的喜好。
    詩悅本碩讀的都是建築相關專業,而姚家就是做地產的。
    “你沒說錯。”秦昭笑著拍了兩下她的肩膀,“咱倆是挺像。”
    “我本科能跟你老公一個班,也是發揮了主觀能動性。”他補充。
    “所以你碩士換了自己喜歡的專業。”詩悅記得他說過,他讀的曆史學。
    “我哥出事兒之後,我就成他的替補了。”秦昭聳肩,“那我不得狠狠跟他們作對?他們讓我學商科,我偏要選個他們眼裏最沒用的專業。”
    詩悅:“……你可真幼稚。”
    秦昭完全不介意這個評價,“男人至死是少年,懂不懂?”
    詩悅:“……行,你開心就好。”
    她瞥見了秦昭胳膊上的傷,重新問了一遍:“不去診所看看?”
    “離開姚家,應該不止結婚這一條路吧。”秦昭話鋒一轉。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麽。”看秦昭的表情,詩悅就知道他是明知故問。
    他這麽精明,在餐廳碰上她和姚卓嶼吃飯那次,就開始懷疑了。
    “姚卓嶼騷擾你?”秦昭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高中吧。”即便是被問到這種問題,詩悅的情緒還是很冷靜,“不懂事的時候以為他對我還不錯,後來才發現不對勁。”
    “他說讓我做他女朋友的時候,我被嚇到了,就去找我媽和他爸說了,成功收獲一個耳光。”
    秦昭擰起眉:“你媽打的?”
    “她覺得我不識好歹,姚卓嶼能看上我,我應該感恩戴德。”詩悅說,“如果我不嫁給章致遠,是不可能在北城立足的。”
    “章家的地位背景高於姚家,又沒到高不可攀的地步,章致遠剛好在追你,所以你就選了他。”秦昭已經推測出她這麽做的邏輯。
    詩悅點點頭,“他是個很好的合作人選。”
    “那你為什麽一定要跟他離婚?”秦昭追問,“就因為他出軌?”
    詩悅沒有回答。
    秦昭盯著她觀察了許久,她還是和平時一樣的表情,毫無波瀾,甚至有些冷漠。
    即便他剛才的問題那麽冒犯,她還是無動於衷。
    秦昭最後無語地笑了:“你這個人的死感可真重。”
    詩悅仰起頭來看著頭頂的月亮,“後半夜了,他們應該快完事了。”
    ——
    詩悅幾乎一整夜沒怎麽合眼。
    淩晨四點鍾的時候,章致遠才回來。
    他在她身邊躺下的時候,身上傳來一股薄荷的清香,很明顯是洗完澡收拾好回來的。
    詩悅就這麽裝睡到了六點鍾,睜開眼睛,跟章致遠打了照麵。
    “早,老公。”詩悅溫柔地跟章致遠道了早安。
    她往外看了一眼,“今天天氣真好,我出去走走,一起麽?”
    “你去吧,我去餐廳通知他們安排早餐。”章致遠沒有跟她一起。
    詩悅露出失望的表情,心中卻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詩悅和章致遠一起出了帳篷,往停車的方向走。
    她過去的時候,工作人員剛剛做完車的清潔——這是昨天晚上秦昭告訴她的。
    江雯也在這裏,看到詩悅過來之後,她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笑:“章太太,早上好。”
    詩悅點點頭,“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江雯:“章總說車有些髒了,我就安排人來做個清潔。”
    “謝謝,辛苦你了。”詩悅表現得溫柔又禮貌,“我上去拿個東西,鑰匙給我吧。”
    江雯痛快地將鑰匙交了上去,和詩悅道別離開。
    走了幾步路之後,她轉頭看了一眼停車的位置,想起昨夜和章致遠在這裏做的事情,再想想詩悅剛才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掩藏不住的得意。
    章太太可真是個古板無趣又木訥的女人,甚至稱得上愚蠢。
    難怪章致遠會去外麵找刺激。
    詩悅在床上,肯定也很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