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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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悅大部分時候都不喜歡用語言解釋,特別是對於秦昭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她要是說自己沒那個想法,說不定秦昭還覺得她口是心非。
    不如直接拉黑來得徹底,行動是最直觀的。
    雖然跟秦昭上床很爽,但她不至於上癮到離不開他的地步,這才哪到哪。
    秦昭要是踩她的雷區,她也不會毫無原則地縱容。
    ——
    新城國際公寓內,秦昭靠在沙發裏,捧著手機等了快十分鍾。
    剛剛兩條微信消息發出去之後,便石沉大海。
    他可以肯定詩悅是看到了的,隻是不想回複他,這也是她的慣用手段了。
    於是秦昭又編輯了一條文字消息發出去:【你離婚之後什麽打算?】
    然後,這條消息前麵出現了一個無比刺眼的感歎號。
    後麵伴隨著係統提醒:消息已經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秦昭盯著看了半分鍾,冷笑了一聲,將手機扔到了一旁。
    他這麽多年遊走花叢,手拿把掐,還是第一次被女人拉黑——就因為他剛剛問了那個問題?
    秦昭以為,經過了昨晚,詩悅和他的關係應該有“更進一步”。
    倒不是他自戀。
    隻是,詩悅主動跟他說了她父母的情況,她可不像隨便交底的那類人。
    但還沒過二十四小時,就因為他的兩條消息把他拉黑了。
    秦昭坐起來,拽了拽領口,胸腔內莫名泛起了一股煩躁。
    昨天晚上詩悅跟他說的那些話不斷地在耳邊縈繞,整個腦子裏都是她的聲音。
    煩躁更甚。
    秦昭抄起手機起身,抓了車鑰匙換上鞋,關門離開了公寓。
    ……
    停在VIP病房門口的時候,秦昭碰上了照顧秦隱的護工。
    見他過來,護工有些驚訝:“小秦總?”
    護工是從秦隱出事兒那年就專門照顧他了,前後六年,秦昭過來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護工上次跟他見麵,還是兩年前。
    “路過來看看。”秦昭沒什麽溫度地吩咐了一句,“今晚你不用來了。”
    護工更是詫異,聽他這意思,晚上要守夜?
    “但是秦先生他……”
    “你晚上一般需要做什麽?”秦昭打斷她。
    “隔一兩個小時要看看數據,別的也沒什麽。”
    “知道了,你明天早上過來吧。”丟下這句話,秦昭便推門進去了。
    護工看著秦昭進門,斟酌了一番之後,還是拿出了手機。
    “秦太太……”
    ——
    秦隱的病房跟普通小麵積的住宅房差不多。
    客廳裏收拾得很整齊,茶幾上還擺著鮮花,每天都會有專人更換。
    電視櫃上放著一張全家福,還有幾張秦隱的照片,記錄著他意氣風發的姿態。
    其中一張,是秦隱拿到傑出青年時捧著獎杯的瞬間。
    那一年,他二十六歲。
    他的人生,也定格在了那年。
    秦昭凝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塵封的記憶破土而出,他又聽見了熟悉的指責和咒罵。
    ——同樣是我兒子,你怎麽連你哥的腳後跟都比不上。
    ——整天不務正業,再這樣你就滾出家門。
    ——我怎麽生出你這麽一個畜生,那是你哥!你竟然這麽害他!
    秦昭鼻腔內溢出一聲笑。
    有些事情很久沒有想過,以為自己忘了,但記得比什麽都清楚。
    父親一直將秦隱出事兒怪在他頭上,每次指責他的時候,都會提起“嫉妒”二字。
    秦昭沒有否認過。
    他是很嫉妒秦隱。
    從他記事以來,父親秦興昀就對秦隱這個長子格外上心,即便是事業忙碌,他也依然不會錯過秦隱人生中的重大節點。
    秦隱的學業、事業,每一步都是秦興昀精心安排的。
    這些是他和秦錦都沒享受過的待遇。
    小時候不懂事兒,他想過用各種辦法折騰、吸引關注,結果都失敗了。
    如果不是秦隱出了那場意外,秦興昀根本不會練他這個廢號。
    秦隱出事兒的那年,秦昭剛好在申碩士。
    秦興昀難得找他談了一次話,要他別再不務正業,承擔起家族責任,也為他找好了資源,要他去讀秦隱讀過的商學院。
    秦昭假裝答應了,後來遞申請資料的時候直接選了兩個別人眼中最“沒用”的專業。
    一個曆史學,一個哲學。
    最後拿到了曆史學的Offer。
    收到Offer之後,秦興昀才知道他沒申金融專業,大發雷霆,扇了他一個耳光。
    雖然被打了,但秦昭那一刻挺爽的,有一種報複的快感在。
    他擦幹嘴角的血,吊兒郎當地笑著跟他說:“誰讓你沒一直盯著我呢,給我鑽空子了吧。”
    秦興昀差點兒被他氣進醫院。
    後來,父子兩個人隻要見麵就是火藥味兒。
    秦興昀看不上他,卻又不得不培養他做繼承人的樣子,真是可笑又可悲。
    他不放心把晟林交給“外人”,所以就算被他氣個半死,都要逼他去“繼承家業”。
    秦昭的視線在那張全家福上停了幾秒之後,轉身進了臥室。
    臥室的隔音比客廳要好,除了儀器運作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任何動靜。
    秦昭在病床前坐下來,看著躺在床上的秦隱,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他嫉妒秦隱,但不恨他。
    他們兄弟感情還可以,秦隱對他也不錯。
    秦昭就這麽盯著秦隱看了很久,目不轉睛,久到他的眼眶都有些幹澀。
    他抬起手捂住眼睛,指尖觸到了一抹濕意。
    眼疲勞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耳邊又飄過了詩悅昨晚說過的話——
    “既然這道題無解,就不解了,逃避可恥但有用。”
    他一直覺得自己坦坦蕩蕩,在這一刻才頓悟,之前的這些年,他其實都是在逃避。
    觸碰到問題的核心時,所有坦蕩瀟灑的泡沫都會被戳破。
    “沒意思。”秦昭再次看向昏迷不醒的秦隱,“趕緊醒來繼續當你的家族榮耀吧。”
    “還有你的爛攤子,我不想收拾了。”
    ……
    秦昭在秦隱的病床前坐了一夜,基本上沒怎麽合眼。
    他的大腦很活躍,思維跳脫,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情,有小時候的,也有成年之後的。
    像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地過。
    連續兩個晚上沒怎麽睡覺,精力再旺盛的人都吃不消。
    一夜過去,秦昭的雙眼已經充了血,眼底都是血絲。
    盛夏太陽出得早,剛過七點,病房裏已經能曬太陽了。
    秦隱的病房坐北朝南,方位絕佳。
    秦昭剛拉開窗簾,就聽見了外麵傳來的腳步聲。
    他走到客廳,便跟母親謝明月打了照麵。
    謝明月的身邊還跟著秦錦。
    “什麽時候過來的?”謝明月主動開口和秦昭說話,聲音溫柔,態度卻透著生疏。
    不像跟自己的孩子說話。
    秦昭瞥了她一眼,反問:“你裝什麽?不是早有人跟你匯報過了?”
    否則她也不會一大早就趕過來,還帶上秦錦一起。
    “放心吧,我沒毒死你大兒子。”秦昭出言諷刺。
    謝明月的臉色一僵,“媽媽沒有那個意思。”
    “哥,你還沒吃飯吧?”秦錦見情況不妙,馬上出來調節氣氛:她舉起小手:“我陪你去吃早餐吧。”
    “不用,不餓。”秦昭拒絕了,打算走人。
    “等等吧。”謝明月攔下他。
    她轉頭對秦錦說:“小錦,你去給你二哥買早餐吧。”
    秦錦懵裏懵懂地點點頭,在謝明月的吩咐下離開了。
    秦昭當然看得出,她是故意支開秦錦的。
    他雙手環胸,看著秦錦離開,隨身倚在了牆上,等著謝明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