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麒麟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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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午後,銅鈴突然沒風自鳴,響得急促又沉悶,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了聲兒。胡墨堯正站在石桌旁給羅盤換磁針,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黃銅盤,就覺一股暖流順著指尖往上竄——不是陰邪的寒氣,是帶著鱗甲腥氣的上古陽氣,沉得像山,卻又暖得灼人。他猛地抬頭,就看見巷口走來一對母女,女人穿著洗得發白的棉服,手裏牽著一個八歲模樣的小女孩,腳步虛浮,的走進院子。
    此時林秀芝正在堂屋上香,三炷香剛插進香爐,中間那炷就“哢”地一聲從腰折斷,火星子濺在供桌的紅布上,留下個黑點兒。林秀芝捏著香灰的手一頓——這是“龍折香”,不是衝煞,是有天命的主兒來了,而且帶著劫數。她抬眼瞥見院子裏正跟林沄錦追蝴蝶的雷四丫,忙揚聲喊:“四丫,你娘在巷口喊你呢,快回去!”
    雷四丫剛抓住一隻粉蝴蝶,嘟囔著“姥姥騙人!”,卻見林秀芝眼神沉得厲害,隻好把蝴蝶往林沄錦手裏一塞,跑了。
    林秀芝這才撩起圍裙擦了擦手,快步走到門口,剛要開口,就被那小女孩的眼神鎮住了——八歲的孩子,本該是圓眼軟臉,可這丫頭眉眼清俊得過分,下頜線帶著股子淩厲,腦袋抬得高高的,眼神睥睨,像極了身居高位者俯瞰眾生的倨傲。
    “今天您能來我這小院,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林秀芝把“您”字咬得極重,她看得分明,女孩額間藏著一道若隱若現的金紋,像是鱗片疊著,一呼一吸間還在微微發光——這是神獸的本命紋,尋常人根本看不見。女孩沒說話,隻是鼻子動了動,目光掃過堂屋的方向,眉頭皺了皺,像是嫌棄什麽。
    “進堂屋說吧。”林秀芝側身讓她們進來,胡墨堯跟在後麵,越走越覺得那股上古氣息濃得化不開,他是胡家少主,天生能通陰陽,尋常的鬼神氣息他都能辨得一清二楚,可這股氣不一樣——帶著土德的厚重,又摻著點火神的烈,像是上古瑞獸獨有的氣場。
    堂屋正中央供著胡三太爺的牌位,紫檀木的牌位上刻著朱砂符文,兩邊擺著青花瓷瓶,插著曬幹的桃枝,瓶底壓著黃紙符。林秀芝親自給女人倒了杯粗茶,剛要開口,就見那女孩突然往牌位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勾起個冷笑。這一下,林秀芝心裏更有數了——能對胡三太爺的牌位不敬的,除了上古神獸,再無其他。
    她不再繞彎子,轉身從供桌下的抽屜裏拿出三炷柏木香——這香是用長白山的百年以上的柏木和沉香混合製成的,比尋常的香更能通神,專門用來請胡三太爺上身。她將香點燃,雙手持香舉過頭頂,對著牌位躬身三拜,嘴裏念起請神的口訣:“胡家太爺顯神通,陰陽兩界任君行,今日弟子林秀芝,叩請太爺降堂中——”
    口訣剛念完三遍,堂屋裏的燭火突然“騰”地竄高半尺,火苗變成了青綠色。林秀芝的身體晃了晃,眼神瞬間變了——原本溫和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抬手捋了捋袖子,聲音也粗了幾分,正是胡三太爺的腔調:“把那丫頭帶過來。”
    女人連忙把女孩往前推了推,女孩卻站著不動,眼神裏滿是不屑。胡三太爺(林秀芝)冷笑一聲,從袖袋裏摸出一張黃麻紙符——這符是用朱砂混著雄雞血畫的,符頭是“敕令”二字,符身畫著“困靈陣”,專門用來暫時封住精怪的靈識。他捏著符紙的一角,指尖泛起淡淡的白光,猛地往女孩額頭上一貼。
    女孩“唔”了一聲,眼睛一翻就失去了意識。胡墨堯趕緊上前抱住她,這才發現女孩的身體燙得嚇人,不是發燒的熱,是從骨頭縫裏透出來的灼溫。他把女孩抱進西廂房的炕上,鋪著的粗布褥子都被燙得發皺。林秀芝(胡三太爺)和胡墨堯湊到炕邊一看,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女孩原本清秀的臉,此刻已經變了形,額頭腫起一個大包,皮膚下隱約能看到金色的紋路在跳動;鼻梁向外凸出,拉寬了兩眼的距離,鼻翼兩側還浮現出淡淡的鱗紋,像是要長出什麽來。
    “是真身要露出來了。”胡三太爺沉聲道,他抬手摸了摸女孩的額頭,指尖剛碰到皮膚,就被一股熱氣彈開,“這丫頭性子烈,不肯受佛門的束縛,才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凝重——上古神獸的轉世,若是鬧起來,別說這小小的毛家屯,整個縣城都得受牽連。
    他們回到堂屋時,女人正坐立不安地搓著手,看見他們進來,趕緊站起來:“大師,我女兒她……”
    “別慌。”胡三太爺擺了擺手,他走到供桌前,拿起一把桃木劍,在堂屋的四個角各點了一下,“我暫時封閉了這孩子的五感,免得咱們說什麽被她聽見,壞了大事。”說罷,他給胡墨堯使了個眼色。
    胡墨堯心領神會,轉身從裏屋抱出一個木盒,裏麵裝著七枚銅錢和一把糯米。他走到院子中央,先把糯米撒成一個圈,再把銅錢按北鬥七星的方位埋在糯米圈裏,最後從袖袋裏摸出一張“聚氣符”,貼在圈中央的石頭上。口中念道:“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起!”話音剛落,糯米圈突然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形成一個無形的結界,把整個院子都罩住了——這是“七星困煞結界”,別說人,就是遊魂野鬼也別想偷聽裏麵的話。
    回到堂屋,胡三太爺給女人倒了杯熱茶:“來吧,說說這孩子這一年的變化,別漏了任何細節——哪怕是半夜哭醒,或者突然愛吃什麽東西,都得說。”女人捧著熱茶,手還在抖,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砸在茶杯裏,泛起一圈漣漪。
    “我家丫頭叫陳念,以前是個特別乖巧的孩子,長得鍾靈毓秀,街坊鄰居都愛逗她。”女人抹了把眼淚,聲音哽咽,“就在去年秋天,大概是霜降前後,她突然半夜爬起來,跪在客廳的地板上,麵朝東方磕頭。那磕得邦邦響,地板都顫悠,我和她爸爸聽見聲音跑出來,就看見她額頭上已經磕出了血,可她跟沒知覺似的,還在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