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糖糖,你媽媽是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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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濃稠的墨,將整個雲頂別墅包裹。
奢華的臥室內,燈火通明。
空氣裏還殘留著一絲狂喜之後未曾散去的灼熱。
陸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眸裏,是幾乎要滿溢而出的激動。
他的手指,正輕輕按壓著陸寒霆小腿上堅實有力的肌肉。
那觸感,真實得讓他指尖發顫。
“神經反射完全恢複。”
“大哥,你的腿……真的好了。”
陸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這位海城最年輕的外科權威,此刻卻像個剛拿到滿分考卷的孩子。
醫學無法解釋。
科學無法解釋。
這簡直是神跡。
陸風和陸逸圍在一旁,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像是看到了外星人降臨地球。
“我就說嘛!我們糖糖就是小福星!”
陸風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聲音洪亮。
陸寒霆沒有理會弟弟們的喧鬧。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雙腿筆直,身形挺拔。
三年來,他第一次,以這樣的高度,俯瞰著窗外屬於他的商業帝國。
腳下的地毯,觸感柔軟而清晰。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腳趾微微蜷縮時,羊毛纖維帶來的細微癢意。
這種久違的、掌控自己身體的感覺,讓他胸腔裏那顆沉寂已久的心髒,鼓噪著,轟鳴著,幾乎要衝破束縛。
“不過……”
陸辰站起身,臉上的激動稍稍褪去,恢複了幾分醫生的專業與嚴謹。
“大哥,你的腿部肌肉畢竟萎縮了三年,雖然神經功能恢複了,但肌力還需要時間。”
“我給你製定一個康複計劃,大概一個月,就能完全恢複到從前的狀態。”
陸寒霆微微頷首。
他的目光,穿透了深沉的夜色,落向遠處。
那雙深邃的眼眸裏,重新燃起了名為野心與欲望的火焰。
一個月。
足夠了。
那些在他落魄時對他虎視眈眈的豺狼,也該準備好,迎接他的回歸了。
夜,越來越深。
弟弟們被他趕回了各自的房間。
喧鬧的別墅終於安靜下來。
陸寒霆卻沒有絲毫睡意,他獨自來到健身房,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器械上,一遍又一遍地做著恢複性訓練。
汗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滑落,砸在地板上。
肌肉的酸脹感,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令人著迷。
就在這時。
一陣壓抑的、細碎的哭聲,穿透了牆壁,極輕地飄進了他的耳朵裏。
是糖糖。
陸寒霆的動作一頓。
他立刻抓起旁邊的毛巾,隨意擦了把汗,大步流星地朝著走廊盡頭的公主房走去。
粉白色的房門虛掩著,裏麵隻開了一盞小小的、月亮造型的床頭燈。
朦朧的光線下,南瓜馬車造型的大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正蜷縮成一團,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嗚……媽媽……”
“不要走……糖糖怕……”
夢囈般的哭泣,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細細的針,紮在陸寒霆的心尖上。
他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
蘇糖糖的小臉上掛滿了淚珠,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一起,小手在空中胡亂地抓著,仿佛想要抓住什麽留不住的東西。
陸寒霆的心髒,猛地收緊。
他伸出手,動作有些僵硬地,將那個沉浸在噩夢中的小人兒,抱進了懷裏。
女孩的身體很輕,帶著一絲奶香,還有淚水的鹹濕。
“不怕。”
他的聲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與溫柔。
懷裏的小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
陸寒霆徹底沒了辦法。
他一個掌管著千億集團生死命脈的男人,此刻,卻對著一個哭泣的孩子,束手無策。
他學著記憶裏傭人哄孩子的樣子,笨拙地拍著她的背。
一下。
兩下。
力道有些大,懷裏的小人兒反而被拍得咳嗽起來。
陸寒霆的動作瞬間僵住。
他歎了口氣,嚐試著,從喉嚨裏哼出一段不成調的旋律。
沒有歌詞。
沒有節奏。
隻是一個男人最笨拙的,試圖安撫的低吟。
或許是這奇怪的“搖籃曲”起了作用,又或許是這個懷抱雖然生疏,卻足夠溫暖堅實。
蘇糖糖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了小貓一樣的抽噎。
她的小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小手緊緊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叔叔……”
她帶著濃濃的鼻音,小聲地喊。
“是爸爸。”
陸寒霆糾正她。
蘇糖糖安靜了一瞬,然後,更委屈的啜泣聲響了起來。
“陸爸爸……”
“糖糖想媽媽了。”
陸寒霆抱著她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
媽媽。
傅雅。
那個隻在照片上見過的,眉眼間與糖糖有幾分相似的女人。
他拿出手機,點開了張特助發來的那張照片。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深邃的立廓。
照片上的女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連衣裙,站在一棟居民樓前,臉上帶著一絲溫婉卻難掩憔悴的笑。
很普通的一張生活照。
可陸寒霆的目光,卻死死地定在了她的眼睛上。
那雙眼睛,清澈,溫柔,卻又藏著一抹化不開的哀愁。
很熟悉。
一種強烈的、幾乎要破土而出的熟悉感,攫住了他的心髒。
一段塵封了五年的記憶,毫無征兆地,衝破了大腦的防線。
五年前。
海城的一場頂級商業酒會。
他被人下了藥,意識模糊,隻記得自己撞進了一個同樣慌不擇路的女人懷裏。
那個女人身上,有很好聞的梔子花香。
之後的一切,都混亂而滾燙。
酒店的房間,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女人在他耳邊破碎的、帶著哭腔的低語。
他看不清她的臉。
隻記得她柔若無骨的身體,還有那雙在黑暗中,也亮得驚人的眼睛。
第二天他醒來時,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他找了她五年。
動用了陸家所有的勢力,幾乎把整個海城翻了個底朝天。
卻一無所獲。
那個女人,就那樣憑空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裏。
成了他心底,一個無法愈合的執念。
會是她嗎?
陸寒霆的呼吸,亂了一瞬。
他放大照片,仔細看著傅雅的臉,試圖從那模糊的像素裏,找出與記憶重合的蛛絲馬跡。
不,不可能。
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當年那個女人,像是名門千金的樣子,絕不是照片裏這個住在居民樓裏的落魄模樣。
世界這麽大,相似的人總會有。
是他想多了。
陸寒霆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可心底的某個角落,卻依然有一絲不甘在瘋狂叫囂。
他低頭,看著懷裏已經漸漸平複下來的小人兒。
“糖糖。”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可以告訴爸爸,你的媽媽……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蘇糖糖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小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悶悶的。
“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媽媽。”
“媽媽會給糖糖講故事。”
“媽媽會唱歌,可好聽了。”
“媽媽說,糖糖是她最愛的寶貝。”
她一句一句地,用最稚嫩的語言,描繪著自己心中最完美的母親。
陸寒霆靜靜地聽著,心髒一陣陣地抽痛。
這麽好的一個女人,怎麽會嫁給那種虐待女兒的人渣。
“那……她現在在哪裏?”
他終於問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懷裏的小人兒沉默了。
過了好久,陸寒霆才聽到她用一種近乎天真的殘忍,輕聲說道。
“媽媽……變成粉粉了。”
陸寒霆的腦子猛地震了一下。
“媽媽死了,被燒成了粉粉,裝在一個小盒子裏。”
蘇糖糖的聲音很輕,很茫然,仿佛還不完全理解那兩個字的含義。
“秦阿姨,說媽媽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死了才好。”
“陸爸爸,什麽是楊花的女人呀?”
後麵的話,陸寒霆已經一個字都聽不見了。
他的耳朵裏,隻剩下“死了”兩個字,在瘋狂地嗡嗡作響。
死了。
一股冰冷到極致的寒意,從他的腳底板,瞬間竄遍了四肢百骸。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在這一刻都凝固了。
胸口的位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到無法呼吸。
好奇怪。
為什麽?為什麽聽到蘇糖糖的母親死了,他的心會如此的難受?
他抱著蘇糖糖的手臂,因為用力,指節根根泛白,青筋暴起。
懷裏的小人兒似乎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僵硬,不安地動了動。
“陸爸爸?”
這一聲呼喚,將陸寒霆從無邊的黑暗中猛地拽了回來。
他低頭,看著女孩那雙與照片中如出一轍的、清澈無辜的眼睛。
心髒,被狠狠地刺穿。
他將女孩緊緊地,緊緊地擁入懷中,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不。
他還沒有確定。
一切都還隻是他的猜測。
他需要證據。
“張特助!”
他對著空氣,用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低吼道。
“給我查!”
“給我查清蘇糖糖的一切!還有她的母親傅雅!我要知道她的一切!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一切!包括她五年前的全部行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