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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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還未徹底撕破雲層,雲江廣場上已是人聲鼎沸。
    數十座巨大的玄黑擂台有序排開,以天幹地支為序,靜靜矗立在廣場中央。擂台表麵鐫刻著繁複的符文,隱隱流動著靈光,確保比鬥的餘波不會殃及池魚。最高處,是長老和貴賓們的觀禮台,玉石雕琢,雲霧繚繞,已然端坐數道氣息淵深的身影。
    世家子弟衣著光鮮,聚在一處,談笑風生間,腰間玉佩、手中折扇皆靈光隱現,顯然身家豐厚,法器不凡。他們目光偶爾掠過那些出身寒微的弟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
    寒門修士大多沉默,緊抿著唇,眼神銳利如鷹。他們的法器或許普通,但指節粗大,氣息沉凝,那是經曆過苦修打磨出的痕跡。他們知道,這是鯉魚躍龍門,改變命運最重要的機會。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緊張、興奮與靈力的特殊“氣味”。
    肅靜!”一個平和卻瞬間壓過所有嘈雜的聲音,如同暮鼓晨鍾,在每個人耳邊響起。一位身穿黃袍的中年人,憑空出現在主擂台上方,袖袍無風自動。他目光如電,掃過全場,原本鼎沸的人聲瞬間平息下來,所有弟子都屏息凝神。
    “本屆宗門大比,現在開始。以積分製進行排名規則如下……”執事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擂台比鬥,點到即止,不得故意傷人性命,違者重處!一方認輸、跌落擂台或失去戰力,即為敗北。”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厲。“當然,刀劍無眼,道法無情,若有收手不及,各安天命!現在,所有參賽弟子,感知你們的參賽玉牌,初賽對陣,即刻顯現!”話音剛落,所有弟子懷中的玉牌同時震動,散發出溫潤的光芒,一道光幕在神識中展開,清晰地顯示著對手的姓名與擂台編號。
    “第一輪,開始!弟子登台”
    上百名弟子飛上擂台。第一輪,對決開始。
    一名身材魁梧的體修躍上三號擂台,抱臂而立,周身肌肉賁張,古銅色的皮膚隱隱泛著金屬光澤。他的對手是一名身形瘦小的女修,手持一柄比她人還高的陣旗,臉色有些發白。
    蠻荒院王磊對道陣院王小文。
    “開始!”
    體修怒吼一聲,如蠻牛衝撞,地麵微顫。女修卻急退數步,陣旗插地,雙手疾舞,瞬間布下三道“流沙陣”。體修衝入陣中,身形頓時一滯,速度大減。他暴喝連連,拳風剛猛,卻總被女修以靈巧的身法和層出不窮的初級困陣避開。最終,體修力竭,被女修一記精準的“清風符”推下擂台。台下頓時響起一片驚歎,以巧破力,陣法之妙初顯鋒芒。
    七號擂台上,兩名劍修正在對決。一人劍勢大開大合,如長河怒濤;另一人劍走輕靈,如穿花蝴蝶。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劍氣縱橫,在加固過的擂台地麵上留下道道白痕。最終,輕靈劍修賣了個破綻,誘敵深入,一招“回風拂柳”點中對方手腕,長劍脫手。勝者收劍入鞘,神色平靜;敗者滿臉不甘,卻也隻得拱手認輸。
    人群中,張林遠默默看著。他的目光掠過那些意氣風發的世家子弟,掠過那些招式狠辣的寒門修士,望向測試那天出現的天才們。
    李昊被一群擁躉環繞,他閉目養神,懷中抱著一柄帶鞘古劍,劍未出鞘,卻已有隱隱鋒銳之氣透出,自成一方氣場。
    鄒晨憨厚地與其他師兄師姐交談著什麽。
    張鐵則安靜坐著,他不用常規刀劍,那對標誌性的碎星錘就靠在手邊。
    蘇小婉像一隻靈巧的蝴蝶,在人群中穿行,不時跟相熟的人打招呼。
    “甲字三號台,龍岩院王磐對蒼南院張林遠!”
    一白袍少年,排開眾人,走向指定的擂台。他的對手王磐,是一名早已晉入遊脈中期多年的外門弟子,以一手“裂石拳”聞名,拳風剛猛,據說能開碑裂石。
    “張林遠?誰啊,你聽說過嗎?”
    “不認識。”
    “沒聽過。”
    聽見這個名字蒼南院的弟子有些陌生。
    王磐早已站在台上,看著走上台的張林遠,感受到他周身氣息似乎是遊脈後期,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開始”
    王磐低吼一聲,右拳泛起土黃色光芒,帶著一股惡風,直搗張林遠麵門,正是裂石拳的起手式——“崩山”!麵對這剛猛無匹的一拳,張林遠動了。他的身形仿佛沒有絲毫重量,在王磐拳風及體的瞬間,左腳向後微撤,身體向右側仰而去,同時左腳發力,瞬間便至王磐身後,手掌看似輕柔地向他後頸揮去。
    一股灼熱與冰寒交織的怪異力道透體而入,王磐渾身劇震,冰火靈力在他體內碰撞,產生劇烈反應,整個人靈力混亂如同喝醉了酒般,向前踉蹌了七八步,“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一時竟爬不起來。
    全場寂靜。許多人都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隻看到王磐氣勢洶洶地進攻,然後就像自己絆倒了一樣摔了出去。
    裁判深深看了氣息平穩的張林遠一眼,高聲宣布:
    “勝者,張林遠!”
    張林遠麵色平靜,對裁判和掙紮著爬起的王磐拱了拱手,默默走下擂台。他沒有顯露任何強大的法術,便在數息之間,輕描淡寫地擊敗了一名遊脈中期的對手。這一刻,周圍那些原本並未將他放在眼裏的目光,終於變得凝重起來。
    “想起來了,他與我一樣在鏡清仙子門下。”一位青袍弟子突然說道“但是好像沒見過他出門。”
    “原來是鏡清仙子門下。”
    “可他身穿白袍是正式弟子!那豈不是意味著……”另一位弟子驚呼道“他是鏡清仙子新收的弟子。”
    鏡清仙子極少收弟子,門下正式弟子極少,但是記名弟子隻要達到分流境便可換為白袍,隻不過仍是記名弟子。
    此話引起眾人驚歎,沒過多久鏡清仙子新收了一位弟子就被傳開了。許多弟子將目光投向在角落閉目調息的白袍少年。
    而與此同時,其他幾座擂台上,真正的風暴正在醞釀,那些早已聲名在外的天才們,開始展現出令人絕望的實力。
    “庚字二台,千機院張鐵對千機院劉莽!”名叫張鐵的少年躍上擂台,他身材並不算特別高大,但每一步落下,擂台都發出沉悶的回響,仿佛他整個人是由玄鐵鑄成。他麵容憨厚,眼神卻銳利如鷹,裸露的皮膚下隱隱有淡金色的光澤流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柄通體烏黑、布滿了不規則凹坑的短柄戰錘,錘頭並無鋒芒,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他的對手劉莽,淬骨期1層,使一柄潑風大刀,刀光霍霍,氣勢不凡。
    “開始!”
    劉莽深知張鐵力大,不敢硬拚,施展身法,刀光如匹練般卷向張鐵側翼。張鐵卻是不閃不避,直到刀光臨近,他才猛地擰腰,吐氣開聲,手中碎星錘帶著一股惡風,毫無花巧地向前一揮!“鐺——!”錘刀相交,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沒有精妙的招式,隻有絕對的力量碾壓。劉莽那柄千錘百煉的潑風大刀,竟如同琉璃般脆弱,在碎星錘下寸寸斷裂!巨大的力量餘波未止,狠狠撞在劉莽的護體罡氣上。“噗!”劉莽鮮血狂噴,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直接摔下擂台,昏死過去。
    一錘!僅僅一錘!張鐵收錘而立,麵色平靜,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台下鴉雀無聲,隨即爆發出巨大的嘩然。
    “金靈根,靈質竟是這柄碎星錘! 人錘一體,力量霸道如斯!”
    “聽說他天生神力,配合這碎星錘靈質,同階之中,誰敢硬接他一錘?”
    另一座“辛字台”上,戰鬥卻呈現出另一種詭異的態勢。
    鄒晨,一個皮膚黝黑,身材十分壯實的少年,安靜地站在擂台中央。他的對手是一名身法迅捷的風靈根修士,手持雙刺,化作道道殘影,從四麵八方向他發起攻擊。
    然而,鄒晨隻是靜靜站著,甚至沒有取出任何法器。當對手的攻擊即將臨體時,他周身忽然彌漫開一股淡黃色的、如同塵埃般的霧氣。
    那風靈根修士衝入霧氣範圍,速度驟然暴跌!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沉重遲滯。他淩厲的攻勢,撞上那看似微不足道的塵埃,竟如同石沉大海,連鄒晨的衣角都無法觸及。
    鄒晨抬起手,輕輕一揮。更多的“塵”匯聚,如同擁有生命般,纏繞上對手的四肢百骸。那風靈根修士拚命掙紮,卻感覺靈力運轉都變得晦澀不堪,最終被越來越多的“塵”徹底包裹、禁錮,動彈不得。
    “認輸……我認輸!”他艱難地喊道,眼中充滿了恐懼與無力。
    鄒晨散去塵埃,對手癱軟在地,大口喘息。他微微頷首,便走下了擂台。
    壬字3台。古劍院李昊對火刑院李夏
    李昊甚至沒有登上擂台,他的對手,一名遊脈期10層的修士,在聽到裁判念出“李昊”這個名字時,臉色瞬間慘白。他看著台下那個懷抱一柄古樸連鞘長劍、閉目養神的紅衣少年,感受著對方身上那股即便收斂也依舊灼熱逼人的純陽劍氣,嘴唇哆嗦了半晌。
    在萬眾矚目下,那名修士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頹然拱手:“我……我認輸。”
    台下沒有噓聲,隻有一片壓抑的寂靜和理所當然的目光。極品火靈根,淬骨期六層,靈質更是攻擊力極強的“純陽劍”。李昊的實力,早已超出了普通弟子的範疇,與他對決,無異於以卵擊石。
    這些頂尖天才,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他們的光芒掩蓋了其他所有人。他們一路高歌猛進,幾乎都是以碾壓的姿態輕鬆晉級。
    而張林遠,也憑借其神鬼莫測的“圓舞步”,在不顯山不露水之間,接連擊敗了數名對手,穩步向前。他像一道遊弋在陰影中的水流,悄然無聲,卻堅定地向著更深、更洶湧的區域流去。
    隨著輪次的推進,那些真正的巨獸,終將無可避免地在擂台中央碰撞。風暴,正在平靜的表象下加速凝聚。
    當日光再次灑落天樞峰巨大的演武場時,氣氛已然不同。上萬弟子參與的盛事,經過數十日激烈角逐,如今隻剩下最後的一千人。
    場地收縮,焦點凝聚。
    數十座擂台已被撤去大半,僅餘下中央十座最為寬闊、陣法加持最強的巨型擂台,呈環狀排列。擂台四周,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後來的弟子隻能憑借身法躍至高處,或借助飛行法器懸浮半空觀望。
    能留到現在的,無一庸者。千人列隊,肅立於場中,雖沉默不語,但千股氣息交織衝撞,竟在演武場上空形成無形的渦流,引動風雲微變。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躁動,而是一種沉甸甸的、屬於強者之間的壓抑感。
    高台之上,長老們的身影多了數位,他們的目光帶著審視與期待,掃過場中這一千名宗門未來的棟梁。
    執事長老的聲音再次響徹全場,帶著一絲難得的鄭重:
    “大比千強已決出!自此刻起,每一戰都需全力以赴,每一勝都關乎道途前程!抽簽開始!”
    光幕之上,名字飛速滾動、配對。每一次定格,都牽動著無數人的心弦。到了這個階段,已幾乎不可能再靠運氣輪空,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實打實的戰力。
    真正的天才,開始展現出令人絕望的統治力。
    張鐵的擂台,依舊是效率的代名詞。他的對手是一名同樣以防禦著稱的土係修士,開場便凝聚出厚重的“磐石甲”與“大地壁壘”。然而張鐵隻是沉默上前,碎星錘烏光一閃,依舊是那看似樸實無華的一記直砸。“轟隆!”壁壘崩碎,石甲紛飛,那土係修士連人帶盾一起被砸飛,他的戰鬥,充滿了力量的美學,簡單,粗暴,卻無人能擋。
    鄒晨的戰場,則顯得格外“安靜”。他的對手是一名精擅水係道法的女修,試圖以“驚濤駭浪訣”衝刷、瓦解他的“塵”域。然而,漫天水浪湧入那淡黃色的塵埃領域後,竟迅速變得渾濁、沉重,最終化作粘稠的泥漿,反被鄒晨操控,反過來將女修困在其中,動彈不得。他甚至連手指都未動一下,僅憑心念操控“塵”之變化,便讓對手的靈力成為束縛她自己的枷鎖。不戰而屈人之兵,在他這裏以另一種形式上演。
    李昊,依舊無人能直麵其鋒芒。他這次的對手,是一名淬骨期五層的劍修,素以劍法狠辣著稱。然而,在李昊登上擂台,懷中那柄“純陽劍”飛出一劍挑飛那名劍修手中的長劍。劍修臉色劇變,最終長歎一聲,躬身一禮:“李師兄劍道通神,師弟……認輸。”李昊微微頷首,自始至終,隻出一劍。
    數位耀眼的天才,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峰,橫亙在所有參賽弟子麵前。
    而張林遠,也終於開始引起更廣泛的注意。他的對手,是一名淬骨期2層、以一手“迷蹤步”和“七煞掌”聞名,同為蒼南院弟子。此人身法詭異,掌力陰毒。戰鬥開始,對方果然化作道道鬼影,掌風帶著腥煞之氣,從四麵八方籠罩向張林遠,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然而,張林遠腳踏圓舞步,身形在方寸之間騰挪轉移,冰火雙屬性靈氣在他周身形成一種奇異的力場。那詭異的掌力每每觸及他身前三尺,要麽被一股柔韌的寒氣凍結,要麽被一股灼熱的氣流消融。他仿佛提前預判了所有攻擊軌跡,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以最小的動作避開最凶險的殺招。
    對方久攻不下,心浮氣躁,終於使出絕招“七煞歸一”,七道掌影合而為一,帶著淒厲的鬼嘯之聲,直撲張林遠麵門!就在此時,張林遠動了。雙掌推出,大量寒氣迸發,那名弟子右臂陷入寒氣之中,手臂瞬間冰封。
    此人反應很快,引動掌中煞氣衝碎寒冰,繼續擊向張林遠,而張林遠一招炎龍擺尾,一腿掃出,目標不是此人,而是其周圍飄散的寒氣與碎冰,冰與火碰撞,在對手周圍炸開,狂暴的靈氣肆虐。狂暴的靈氣將對手的煞氣炸散,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
    張林遠冰火雙靈根的運用,開始初露崢嶸。
    台下觀戰的人群中,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這小子……有點邪門啊!那步法,從未見過!”
    “冰火雙靈根竟能運用得如此圓融?他是怎麽解決靈氣衝突的?”
    “看來,這張林遠,或許也是一匹黑馬。”
    高台上,一位麵容清臒的長老輕“咦”了一聲,對身旁之人道:“此子步法暗合陰陽變化,似是一門極高明的傳承。冰火相濟,非大毅力、大機緣者不可得。”
    張林遠依舊平靜地走下擂台,但他能感覺到,投向自己的目光,比之前多了許多,也凝重了許多。他知道,從現在開始,他正式進入了宗門高層的視野,也真正踏入了這場天才爭鋒的漩渦中心。千強之戰,已如此激烈。接下來,當人數進一步縮減,那些天才,注定無法避開彼此,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期待。
    千強第一輪的塵埃剛剛落定,目前積分直接決定800名以後的排名,剩餘800名勝利者還未來得及喘息,執事長老冰冷的聲音已再度響起,宣告著更為激烈的廝殺即刻開始。
    規則改變,節奏加快。
    “百強進階戰,直至決出百強!共三輪,勝者晉級!敗者,淘汰!”
    淘汰製決出一百強! 這意味著不僅需要實力,還需要一些運氣。
    此前每位學生都進行了10場比賽,裁判們會根據弟子每場戰鬥的表現進行打分,每一勝場加10分,二者之和這便是弟子的積分,目前張林遠10戰10勝,積分186排再第508名。
    抽簽光幕再次瘋狂閃爍,名字被迅速配對。真正的考驗,開始了。
    張鐵強勢晉級
    張鐵依舊保持著無可匹敵的姿態。三戰,三錘,強勢晉級百強! 他的霸道,深入人心。
    鄒晨詭異晉級
    鄒晨的晉級之路,則顯得更加詭異莫測。三戰,未動一指,無聲晉級!
    李昊,他所在的擂台仿佛成了禁區。三戰,依舊隻出一劍!
    這三位頂尖天才,以各自無可爭議的方式,率先鎖定百強席位,如同三座燈塔,照亮了這條殘酷的晉級之路,也讓其他弟子感到了深深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