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銅牌發燙,南邊的門在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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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南行的第三日,天穹之上,厚重的烏雲像是凝固的鉛塊,未曾有過半分消散的跡象,將整片天地都籠罩在一層死寂的灰紗之下。
    顧玄的身影在幹涸開裂的河床中移動,每一步都踩起細碎的沙塵,四周靜得隻能聽見風聲,如同鬼魅的低語。
    突然,他腳步一頓,眉頭緊鎖。
    一股灼熱感自胸口猛然傳來,像是被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
    顧玄臉色微變,迅速伸手探入衣襟,扯出的正是那枚刻著“戌字營·陳七”的冰冷銅牌。
    此刻,這枚金屬牌竟燙得驚人,其背麵那原本黯淡的赤色紋路,正一明一暗地閃爍著微光,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古老心髒,被一道來自遙遠彼方的力量強行喚醒,開始微弱而固執地搏動。
    這絕非尋常變化!
    他指尖剛剛觸碰到那發光的紋路,識海深處,那座巍峨、孤寂的鎮魔殿竟隨之猛然一顫!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為深沉、更為壓抑的嗡鳴,自漆黑的殿基深處轟然傳來,其震動的頻率,竟與掌中銅牌的脈動形成了詭異而精準的共鳴。
    顧玄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
    “不是巧合……”他壓低聲音,話語中帶著一絲冰冷的斷然,“這東西認得我,或者說,認得它。”
    他口中的“它”,指的正是鎮魔殿。
    沒有絲毫猶豫,他身形一閃,敏捷如狸貓般竄入河岸邊一處被風蝕出的凹洞之中,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岩壁,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
    確認四周安全後,他緩緩閉上雙眼,心神如水銀瀉地,瞬間沉入了浩瀚的識海。
    鎮魔殿內,景象依舊。
    那一方由無數倀鬼陰源匯聚而成的黑水池,正以一種肉眼難辨的速度緩緩旋轉,池水中心形成一個幽深的漩渦,仿佛要吞噬一切。
    而此刻,幾縷本該被徹底磨滅的殘魂白氣,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池底強行牽引而出,在半空中痛苦地扭曲、拉伸,最終竟拚湊出了一幅幅斷斷續續、光影斑駁的動態畫麵。
    那是一個屬於“陳七”的臨死記憶。
    畫麵中,一名身披殘破甲胄的士兵雙膝跪在泥濘的戰場上,他周圍盡是同袍的屍骸。
    他抬起頭,絕望地望向天空,那裏的蒼穹並非蔚藍,而是裂開了一道巨大無比的猩紅巨口,仿佛是世界流血的傷疤。
    無數扭曲的黑影如同傾盆暴雨,從那巨口中瘋狂墜落。
    士兵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舉起手中的斷刀,試圖迎向那末日般的景象。
    然而,下一瞬,一道細若發絲的血線憑空出現,精準地纏住他的脖頸,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傳來,將他哀嚎的身軀硬生生拖入了蠕動的地底……
    記憶的殘片到此戛然而止,但在那士兵被拖拽消失的最後一瞥中,一個模糊的輪廓在畫麵的盡頭一閃而過——那是一座半截埋藏於黃沙之下的巨大石門,其高度難以估量,門體上刻滿了令人心悸的扭曲符文。
    而在石門的正中央,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貫穿上下,仿佛在不久之前,曾被人或是被什麽東西……開啟過。
    顧玄猛地睜開雙眼,胸膛劇烈起伏,呼吸也變得有些凝滯。
    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後背。
    他終於徹底明白了。
    明白老哨長那近乎哀求的眼神,明白他為何寧死也要攔住自己南行。
    荒原之南,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幸存者城市,那裏有的,隻是一座通往未知的“門”!
    而他手中的這枚銅牌,也根本不是什麽普通的軍籍信物。
    它是一種“標記”,更或者,是一把“鑰匙”的碎片。
    它記錄著持有者的死亡,也指引著後來者走向同一個宿命。
    更可怕的猜測在他心底浮現:鎮魔殿與那座巨門,極有可能源自同處。
    它吞噬詭物、汲取陰源的行為,或許就像是在黑暗中點燃了一支火把,正在一步步驚動那扇門後沉睡的某個恐怖存在!
    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此刻唯一的選擇便是掉頭,逃得越遠越好。
    但顧玄沒有。
    他眼中的驚駭迅速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冰冷笑意。
    他低頭看著掌中仍在微微發燙的銅牌,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有趣……若這牌是鎖,那我就用它來開鎖。若這殿是籠,那我就拿它來砸碎這個該死的牢籠!”
    退縮?
    在他的字典裏,早已沒有這個詞。
    前世被困於病榻的無力與絕望,讓他對掌握自身命運的渴望,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
    入夜,寒風呼嘯,顧玄尋到一處背風的岩穴暫作歇息。
    他點燃一支火把,昏黃的光暈在狹小的空間裏搖曳,將他的影子投射在粗糙的岩壁上,扭曲拉長。
    他沒有休息,而是取出一塊尖銳的陶片,在岩壁上刻畫起來。
    一邊,是根據這些天所見,繪製出的倀鬼巢穴大致分布圖,每一個標記都代表著一片被陰氣汙染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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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則是他憑借驚人記憶力複刻出的、記憶碎片中那座巨大石門的輪廓。
    他凝視著兩幅圖,陷入沉思。
    片刻後,他將陰氣感知催動到極致,如同一張無形的細網,緩緩沉入腳下的大地。
    很快,他便有所發現。
    地下約三丈深處,有一條極其細微、卻無比純粹的陰脈,如同一條活物的經絡,正悄無聲息地流動著。
    它的流向,精準地指向南偏西的方向。
    一個大膽的推測瞬間成型:這些散布在荒原上的倀鬼,並非隨機滋生。
    它們就像是依附於樹根的菌類,正被這條地下的陰脈所滋養。
    而這條脈絡的源頭,極有可能……就是那座門!
    次日黎明,天色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昏暗。
    頭頂那片連日不散的烏雲,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旋轉,逐漸在天幕中央形成一個巨大而低垂的漩渦,仿佛一隻凝視著大地的獨眼,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顧玄沿著陰脈的走向,踏入一片了無生機的枯林。
    就在這時,他腳下的大地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如同巨獸的沉重呼吸。
    他立刻停步,目光如電般掃向四周。
    隻見林地間,那些半埋在泥土中的殘破屍骸,其空洞的眼眶中,竟同時滲出絲絲縷縷的黑霧。
    它們的四肢開始不自然地抽搐,骨節發出“哢哢”的脆響,竟是要從死亡的沉眠中掙紮而起!
    “不對!”顧玄立刻察覺到了異常。
    這不是陰氣濃鬱導致的自然複蘇,這是一種……“召喚”!
    有一股更強大、更具意誌的力量,正在強行喚醒這片土地上所有的死亡造物!
    他毫不遲疑,雙腳在地麵猛地一踏,身形如箭般竄起,幾個縱躍便攀上了一棵高大的枯樹主幹,借著茂密的枯枝將自己完美隱藏。
    他催動鎮魔殿賦予的夜視能力,極目遠眺。
    視野的盡頭,地平線上,一個模糊的黑色巨影正在緩緩移動。
    它太遠了,看不清具體形態,隻能依稀辨認出其輪廓方方正正,宛如一座被放大了千萬倍的移動巨碑。
    那黑影所過之處,幹裂的大地竟自行裂開一道道細密的縫隙,縷縷精純的陰氣從中逸散而出,被它盡數吸收。
    顧玄伏在樹幹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幾乎停止。
    一滴冷汗順著他的鬢角,緩緩滑落。
    那黑影並沒有朝他的方向靠近,而是在大約十裏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靜立片刻,仿佛一位君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土邊界。
    隨後,它又緩緩轉向,朝著另一個方向移動,最終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
    直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壓徹底消失,顧玄才緊繃的肌肉才緩緩放鬆,悄無聲息地從樹上滑落。
    他快步走到一具剛剛還在抽搐、此刻又恢複死寂的骸骨旁。
    這具骸骨的姿勢,正是即將爬起的瞬間。
    顧玄蹲下身,目光落在了骸骨腐朽的腰帶上。
    那裏,掛著一枚與他身上樣式完全相同的銅牌。
    他伸手將其取下,抹去上麵的汙泥。
    銅牌正麵,清晰地刻著四個字——“戌字營·十九”。
    顧玄握緊了手中這枚新的、同樣冰冷的銅牌,再看看自己那枚尚有餘溫的“陳七”,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幽深。
    “原來……不止我一個。”他喃喃自語,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緒,“那些所謂的‘戌字營’士兵,那些‘陳七’、‘十九’們……全都是祭品?”
    他的話音剛落,識海中的鎮魔殿再次發出了一聲無聲的震動,像是在肯定,又像是在催促。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繼續前行。
    枯林無邊無際,腳下的土地因為剛才那場異動而變得鬆軟,仿佛隨時會伸出枯骨之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林木豁然變得稀疏,一片相對空曠的地帶出現在眼前。
    顧玄在枯林的邊緣停下腳步,目光穿過稀疏的枝幹,望向那片被陰氣籠罩的未知區域,那裏,正是地下陰脈匯聚的中心。
    他緩緩抬起手,將那枚屬於自己的“陳七”和剛剛得到的那枚“十九”並排置於掌心。
    兩枚冰冷的銅牌,靜靜地躺著,仿佛隻是兩件普通的死亡遺物。
    然而,在他的陰氣感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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