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誰在偷吃我的命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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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前的微光,是血巷一天中最死寂的時刻。
廢棄藥廬內,血腥與草藥的混合氣味濃鬱得令人作嘔。
顧玄神情專注,手中鋒利的骨刃如庖丁解牛,精準地劃開執事幹癟的胸膛。
沒有鮮血,隻有一團凝固如黃蠟的物質,靜靜躺在焦黑的心脈之間。
這便是“命核”,長期以自身精血喂養命燈的操控者,體內血脈之力異化凝結的產物。
顧玄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那東西觸手溫潤,卻又帶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冰冷。
他心念一動,識海中那座巍峨的鎮魔殿虛影再度浮現。
他沒有直接將命核投入殿中央那深不見底的萬法池,而是試探性地將其推向池水邊緣。
嗡——
命核剛一觸及那虛幻的池水,竟如投入滾油的冰塊,劇烈震顫起來,一縷微不可查的血色光暈從中被吸出,融入池中。
幾乎在同一瞬間,沉寂已久的殿靈低語再次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異脈初引,七滴可啟。”
顧玄心中劇震!
開啟萬法池,需要“異脈真血”,而這由執事畢生精氣凝結的命核,雖非真血,卻已然具備了真血的某些特質,竟能引動萬法池的共鳴!
一條全新的路徑,在他眼前豁然洞開。
要解“燈蠱”,更要開啟“萬法池”!
顧玄壓下心中的激動,目光投向了藥廬之外。
他需要一個向導,一個熟悉血巷一切陰詭之物的活地圖。
他的目標,正是那個被所有人視為瘋癲的老藥癲。
血巷深處,一口倒扣在地上的破敗棺材,便是老藥癲的居所。
顧玄尋到此處時,那老頭正蜷縮在棺材裏,像隻野獸般啃食著一隻血淋淋的生鼠,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咯咯聲。
他渾濁的眼球瞥見顧玄,咧開滿是黃牙的嘴,笑道:“小子,又來求藥?嘿嘿,你身上那燈蠱,已深入心脈,除非……”他伸出漆黑的指甲,刮了刮牙縫,“拿鬼仙的骨灰來換!”
“你在葬兵淵挖過墳?”顧玄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像一道驚雷在老藥癲耳邊炸響。
老藥癲啃食的動作猛然僵住,那雙瘋癲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射出駭人的精光:“你……你怎麽知道?!”
顧玄麵無表情,從懷中緩緩取出一隻小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這並非真正的骨灰,而是他煉化血獠時,從其駁雜的記憶中剝離出的一絲殘念所化,卻帶著一絲獨屬於南荒鬼仙墓的陰寒氣息。
他冷冷道:“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你三年前在葬兵淵深處盜掘了南荒鬼仙墓。你是個聰明人,隻取走了墓中最不起眼的陪葬玉玨,卻將最珍貴的鬼仙骨灰,原封不動地留在了石槨的夾層裏,用以迷惑後續的探墓者。”
老藥癲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瘋癲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恐懼。
這件事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是他賴以生存的底牌,竟被眼前這個少年一語道破!
他看著顧玄手中那撮散發著陰氣的灰燼,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宗門執法隊扒皮抽筋的慘狀。
“解蠱方。”顧玄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老藥癲最終渾身顫抖著,從棺材板的夾縫裏摸出一張泛黃的獸皮,恭敬地遞了過去。
解蠱之法,歹毒至極:須在子時,點燃三盞已熄滅的童燈,收集其消散前的“怨魂油”洗滌心髒;再用以百名死囚尾椎骨磨成的“斷命針”,刺入自身尾椎,將那燈蠱本體活活逼出!
當夜子時,月黑風高。
顧玄依方施為。
他潛入停屍的義莊,找到了三盞剛剛熄滅的童燈。
燈芯尚溫,一縷縷肉眼難見的黑氣如遊絲般飄散。
他運轉【魂絲牽引術】,將這些怨氣強行拘來,在掌心凝聚成三滴漆黑如墨的油滴。
將怨魂油滴在心口,一股仿佛要將靈魂一同點燃的灼痛瞬間炸開!
顧玄皮膚之下,立刻有一個模糊的蟲影瘋狂扭動,掙紮著想要逃回身體深處。
就是現在!
顧玄眼神一凜,毫不猶豫地拿起那根慘白的斷命針,狠狠刺入自己的尾椎!
“嘰——!”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從他體內傳出,那條潛藏已久的半透明蟲影,像是被烙鐵燙到一般,猛地從他後心皮膚下鑽了出來!
顧玄早有準備,【穿心棘】的虛影在他指尖凝聚,矛尖精準一點,正中蟲影!
那蠱蟲甚至來不及掙紮,就被瞬間吸入鎮魔殿,在萬法池上空被煉化為最純淨的靈力。
一股精純至極的氣血之力轟然反哺全身,顧玄的氣息節節攀升,竟隱隱觸及了聚氣境的巔峰壁壘!
但這並非最大的收獲。
在煉化蠱蟲的瞬間,他截獲了其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順著那條無形的聯係反向追溯而去——
視線穿透層層岩壁,直達地穴中央。
那巨大的主陣燈座上,除了九盞主燈,周圍還刻著一圈稍小的候補燈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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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燈位上,赫然用血色朱砂寫著四個字:“長明心燭·候補”,而在其下方,正是他的名字——顧玄!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不是普通的燃料,而是被選中的……候補主燈!
三日後,燃魂大典前夜。血巷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顧玄一反常態,主動找到了負責地穴外圍的執事,申請成為大典當夜的“添油人”。
這是一個沒人願意幹的苦差,要不斷為那些即將熄滅的命燈添加特製的屍油,過程稍有不慎就會被怨氣侵蝕。
執事見他如此“虔誠”,竟爽快地批準了。
夜幕降臨,顧玄獲準進入核心地穴的外圍區域。
他偽裝出一副謙卑順從的模樣,推著裝滿屍油的木車,穿行在密密麻麻的命燈之間。
他的手看似在為命燈添油,實則借著袖袍的掩護,指尖的【魂絲牽引術】已悄然發動。
三根幾乎不可見的魂絲,分別連接上了三名在遠處巡邏、實力相對較強的外圍信徒。
他巧妙地改變了他們命燈的連接線路,使其與自己的氣息產生微弱共鳴。
從這一刻起,他們每流失一分生命力,都不會簡單地消散在大陣之中,而是會有一絲被牽引到他身上,微微補充他自身的消耗。
這是一場微妙的平衡遊戲。
就在他布置完畢時,一個尖銳的金屬般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站住。”
顧玄心中一凜,緩緩轉身。
一個麵容枯瘦、鼻子尖銳如鐵喙的判官正死死盯著他,眼中閃爍著懷疑的光芒。
“你的命火波動……有些不對勁。”鐵喙判官一步步逼近,“你剛才在做什麽?”
壓力撲麵而來!
顧玄卻突然抬頭,指著判官頭頂上方的岩壁,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大人快看!那燈影……動了!”
鐵喙判官本能地抬頭。
就在這一瞬間,顧玄心念劇動!
【替死效應】之力發動!
他沒有同步自己的心跳,而是將判官的心跳短暫地同步到了遠處角落裏一盞即將熄滅的童燈上!
聯係瞬間建立。
遠處,那盞童燈最後閃爍了一下,徹底熄滅。
與此同時,鐵喙判官身體一僵,雙眼上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雙手捂住胸口,喘不過氣來。
“不好!鐵喙判官的命火紊亂了!”附近的守衛立刻衝了過來,看到判官痛苦的模樣,立刻判斷他是“被怨氣入侵”。
他們迅速將他拖走隔離檢查,不敢有絲毫耽擱。
危機解除。
深夜,顧玄避開所有耳目,再次潛回了地穴深處。
他此行的目標,是那根貫穿整個地穴的巨大石柱——龍牙。
他剛一靠近,便發現岑九娘竟獨自一人在此。
她沒有點燈,整個人匍匐在地,雙耳緊緊貼著龍牙的基座,仿佛在聆聽著大地深處的脈搏。
她口中念念有詞,吟誦著一種古老而晦澀的禱詞,每一次震動都讓周圍的命火光芒隨之明暗。
顧玄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繞到龍牙的背麵。
他從懷中取出的,是九枚閃爍著青銅光芒的碎片。
這些是他煉化鬼虛宗九名令牌持有者後得到的碎片。
他輕輕地將九枚碎片嵌入龍牙基座陣法圖中九個不顯眼的縫隙裏。
這些是他研究陣法後發現的“命契共鳴”點。
最後一枚碎片嵌入的瞬間,覆蓋整個洞穴的命燈大陣嗡嗡作響,劇烈震動起來!
最頂端的九盞主燈,原本一直固定不動,此刻緩緩同步轉動,它們耀眼的光芒聚焦在了顧玄所在的位置!
“是誰在篡改命運軌跡?!”正在聆聽大地之聲的岑九娘突然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刀般劃破黑暗。
顧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在那陣混亂之中,一根細如發絲的魂絲已經悄然纏繞在了龍牙的基座上。
從現在起,每一次命火的波動,大陣的每一絲細微變化,都會傳至他的識海之中。
他悄悄退了出去。
就在他即將離開洞穴時,一隻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是那個啞巴丫鬟阿英。
她臉色蒼白,眼中滿是驚恐。
她指著洞穴更深處岑九娘所在的方向,然後瘋狂地在掌心比劃著寫字畫圖的動作。
顧玄立刻明白了。有人正在重新繪製陣法圖,進行修改!
他本能地上望北方的天空,那裏星辰黯淡,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幕布遮蔽。
在他的識海中,殿靈的低語第一次帶上了清晰的警告意味:“……誘餌已食,羅網收緊。”
而就在那一刻,地底深處,那矗立了千年的巨大龍牙,緩緩滲出一滴漆黑的血液。
血滴落在地上,瞬間燃燒起來,化作一個微型的虛幻龍頭。
一聲低沉的呢喃在大地深處回蕩,隻有它能聽見:
“…時機已至。”
夜色漸濃,血巷中彌漫開一股異樣的死寂,仿佛連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一場注定要用無數生命來點亮的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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