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誰在給我貼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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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呼喚仿佛來自亙古的冰原,帶著審判般的威嚴,讓顧玄體內奔騰的血脈之力都為之一滯。
    七日的光陰在死寂的航行中悄然流逝。
    當白骨舟的龍骨碾碎最後一層薄冰,駛出那片令人作嘔的沼澤,眼前豁然開朗,一條被冰雪封凍的寬闊河道如玉帶般鋪陳在天地之間。
    顧玄盤坐舟首,雙目緊閉。
    他體內的血脈漩 a渦已經從最初的狂暴,變得沉穩而有力。
    每一次轉動,都像一盤無形的石磨,將血氣中殘存的雜質碾碎、提純,再反饋給四肢百骸。
    他的氣息,比七日前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
    萬法池的反饋冰冷而精準地在他腦海中響起:“模擬神通進度:【雷角禦電】初級),解鎖準備中,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九。”
    隻差最後一步。
    顧玄心念一動,嚐試調集體內那一絲初生的雷電之力。
    然而,就在這股力量即將成型的瞬間,一股灼痛感猛地從他的左臂斷口處傳來!
    他霍然睜眼,隻見那平滑的斷臂截麵上,一個暗紅色的符文憑空浮現,其形狀扭曲而詭異,竟與他在鬼市中見過的通行令印記有七八分相似。
    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散發著不祥的熱量,貪婪地吞噬著他剛剛凝聚的雷電之力。
    “滋啦……”一聲輕響,【雷角禦電】的運轉瞬間中斷。
    “這是……詛咒?”顧玄眉頭緊鎖。
    舟體微微一震,白骨舟靈那空洞而古老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帶著一絲嘲弄:“你在鬼市留下的,可不隻是足跡……還有‘標簽’。那裏的規則,在你身上蓋了章,你成了它的一部分。”
    話音未落,遠處的冰麵上響起一陣急促的破冰聲。
    一道瘦小的身影,駕著一葉簡陋的冰筏,正拚命地向這邊劃來,正是瘸腿的阿九。
    他的臉上滿是焦急與驚恐,待靠近白骨舟,便迫不及待地喊道:“玄……玄爺!出大事了!斷脊城那邊傳瘋了!”
    阿九喘著粗氣,將冰筏靠在舟邊,語速極快地說道:“熄燈堂的廢墟,昨夜被人血洗了!所有堂口遺留的燈蠱,一夜之間全都沒了!現場……現場隻留下一樣東西!”
    他咽了口唾沫,眼中滿是恐懼:“一麵破碎的麵具,就插在廢墟正中央的旗杆上……跟您以前戴的那張,一模一樣!”
    顧玄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不僅如此,”阿九的聲音都在發顫,“廢墟附近的村民說,三更天的時候,聽到了敲鼓的聲音。那鼓點……那鼓點和當初阿螢姑娘在城外求救時,一模一樣!”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模仿他?還是……嫁禍於他?
    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不僅知道他的身份,了解他的手段,甚至連阿螢的求救鼓點這種極為隱秘的細節都一清二楚。
    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將“熄燈堂覆滅”這口黑鍋,死死地扣在他的頭上。
    “有人想讓我看起來像那個凶手。”顧玄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動了真怒的征兆。
    當夜,月色如霜,冰河靜謐。
    顧玄坐在船艙內,目光死死地盯著左臂斷口處的詭異符文。
    他不能容忍這個“標簽”繼續存在,它不僅阻礙自己修行,更像是一道隨時可能引爆的催命符。
    他深吸一口氣,右手並指如劍,催動了那得自燈蠱的【穿心棘】神通。
    一根閃爍著幽綠光芒的能量尖刺憑空凝聚,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斷臂皮肉!
    “噗嗤!”
    尖刺入肉,帶起一串血珠。
    劇痛傳來,但顧玄的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他精準地控製著穿心棘,試圖將那枚符文從血肉中剝離出來。
    然而,下一刻,他臉色驟變。
    那符文竟如同活物一般,感知到了危險,瞬間化作一道紅光,順著他的經絡向體內深處鑽去,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穿心棘的力量失去了目標,隻能無奈消散。
    “該死!”顧玄低罵一聲。
    這東西竟深植於經絡,隨血液流動,根本無法用常規手段剔除。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個被他忽略的細節,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秤無腳那沙啞的聲音仿佛在耳邊回響:“怨蠟油不止是貨幣……它記錄著每一個交易者的欲望和因果。”
    欲望……因果!
    顧玄立刻沉下心神,調取鎮魔殿深處儲存的龐大信息。
    他精準地找到了自己在鬼市的那筆交易記錄,特別是那袋用來購買焦黑角片的“雜質”!
    數據流在眼前飛速閃過,最終定格在一行微小的注釋上:【成分分析:怨蠟油,死魂灰,以及……微量‘因果塵埃’。】
    因果塵埃!
    鬼市用來追蹤違約者、標記高價值目標的無形鎖鏈!
    原來從交易完成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被鎖定了。
    所謂的公平交易,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桀桀桀……”一陣刺耳的怪笑聲,突兀地從岸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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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玄猛然抬頭,隻見冰封的河岸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佝僂的身影。
    那人披著破爛的蓑衣,正蹲在地上,旁若無人地啃著一條血淋淋的鼠腿,赫然是那個神秘的老藥癲。
    他仿佛從未離開過,又仿佛是從陰影中憑空冒出來的。
    老藥癲抬起渾濁的眼睛,瞥了一眼顧玄的左臂,嘴角咧開一個嘲諷的弧度:“小家夥,你以為你贏了鬼市?你隻是把自己,變成別人賬本上的一個名字罷了。”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塊布滿裂紋的龜甲。
    隨著他幹枯的手指在上麵一抹,龜甲上竟也浮現出一個與顧玄臂印一模一樣的血色符號。
    “知道麵母最狠的手段是什麽嗎?”老藥癲咬下一口鼠肉,含糊不清地說道,“不是殺人,也不是折磨人……而是把一個人,變成一個‘事件’。”
    他指了指顧玄,“從你活著走出鬼市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你了。你成了‘那個從鬼市活著回來的人’。從此以後,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被人解讀為‘他’該做的事。你殺人,理所應當;你被追殺,也理所應當。你成了一個符號,一個可以被任意書寫的故事。”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顧玄沉默了,良久之後,他眼中的寒意反而愈發熾烈。
    他忽然一翻手,掌心出現一枚晶瑩剔透、仿佛封印著動態黑影的眼球——正是他從覆影犬身上煉化出的【覆影犬眼球】。
    沒有絲毫猶豫,他將這枚眼球投入了身前的萬法池中。
    池水瞬間劇烈翻滾,血色的光芒扭曲成一個漩渦,漩渦中心,一幕模糊的未來片段緩緩呈現:
    幾天後,在一座南荒巨城的燈獵據點內,一個戴著與他同款破碎麵具的“假顧玄”,正手持穿心棘,瘋狂屠戮著裏麵的燈獵。
    那人身形與他酷似,招式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口中還高喊著:“熄燈者,當滅!”
    畫麵到此為止,萬法池恢複平靜。
    “原來如此。”顧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已有計較。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一輪殘月掛在天邊。
    顧玄走出船艙,故意將左臂斷口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那暗藏的符文似乎受到了某種感應,微微發亮,散發出一縷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光,如同一盞引路的冥燈。
    做完這一切,他從河邊拖來一具早已溺斃僵硬的野狗屍體,剝下自己身上帶著血跡的舊衣,費力地給它穿上,再將那麵備用的破碎麵具扣在狗頭上。
    最後,他將這具精心偽裝的“屍體”沉入了冰河深不見底的暗流之中。
    三日後,消息順著各種渠道,傳遍了南荒的地下世界。
    冰河下遊,發現一具疑似“顧玄”的屍體,衣物相符,麵具破碎,最關鍵的是,其手臂斷口處,那枚屬於鬼市的印記清晰可見,並且已經失去了活性。
    鬼市在外的殘存勢力經過再三確認,終於上報:“目標已除,因果已結。”
    鬼市深處,那位神秘的麵母,在一座無麵神像前,點燃了三支記錄著“顧玄”生平的白蠟,焚香祭天。
    無人知曉,在千裏之外的冰河深處,真正的顧玄,正盤坐在白骨舟最深處的船艙裏。
    他麵前的萬法池,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啟動了終極提純程序!
    他體內的雜質,連同那枚偽裝成被“屍體”帶走的因果塵埃的本體,正在被萬法池的力量寸寸煉化。
    一道濃鬱如實質的血光衝天而起,瞬間又被白骨舟的結界壓回艙內。
    在這片血光之中,顧玄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瞳孔深處,一道璀璨的金色電弧一閃而逝,帶著毀滅與新生的氣息。
    “現在……”他低聲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感,“輪到我去登記別人的死亡了。”
    幾乎在同一瞬間,遙遠的鎮魔殿,那最底層的禁區,一扇從未被開啟過的巨大青銅門背後,再次傳來了那個清晰而古老的低語,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滿意。
    “你終於開始……製造空缺了。”
    冰河深處,白骨舟悄無聲息地調轉方向,逆流潛行。
    顧玄盤坐在幽暗的艙底,周身血光未散,那雙閃爍著電光的眼眸,正凝視著萬法池中緩緩浮現的下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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