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泛起魚肚白時，血月終於拖著暗紅的尾跡沉入西山。
    最後一縷血色月光從安和城的斷牆上褪去，空氣裏彌漫的腥氣像被晨風吹散，連之前狂躁的風都溫順下來，隻輕輕卷起地上的碎木屑。
    小林扶著城牆的破口往下看，城外的景象像被揉碎的噩夢。
    變異野狗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堆在護城河外，有的還保持著撲咬的姿勢，爪子裏攥著扯碎的布條；
    幾頭變異野豬倒在城門附近，獠牙上的血已經發黑，腹部被地刺戳出的窟窿裏，還沾著暗紅的泥土；
    最遠處，那隻曾抓著守衛上天的變異巨鷹趴在地上，翅膀耷拉著，羽毛被燒得焦黑，想來是撤退時被城牆上的火箭擊中了。
    “咳……咳咳……”身後傳來一陣咳嗽，小林回頭，看見阿木正踮著腳往城外望，胳膊上的繃帶滲著淡紅的血漬，是昨天被野狗抓傷的。
    他手裏還攥著半袋沒撒完的麥粒，麥粒上沾著灰，卻被他護得緊緊的。
    “怎麽不多歇會兒？”小林走過去，幫他把麥粒袋往懷裏塞了塞。
    阿木搖搖頭，聲音還有點啞：“糧囤塌了一半，得趕緊把能收的麥粒撿回來，不然下次要是被圍，大家該沒吃的了。”
    他指了指城牆下，幾個平民正蹲在碎木片裏翻找，有的手裏拿著布巾，有的用破碗盛著麥粒，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麽珍寶。
    城牆另一邊，老石正光著膀子修補北門的缺口。
    他的後背沾著泥土和汗，溝壑縱橫的皮膚上還留著被火星燙傷的紅印。
    土係異能者們圍著他，有人遞水，有人幫著把碎石塊往缺口裏填。
    老石雙手按在新糊的泥牆上，掌心泛著土黃色的光，原本鬆散的泥土在他手下慢慢凝結，變得比石頭還硬。
    “再往上糊兩層！”他朝著旁邊的人喊，聲音有點沙啞，“血月說不定什麽時候還會來，這牆得扛住下次的撞擊！”
    阿水站在護城河邊，正用指尖輕點水麵。
    之前被巨狼的火燒得融化的冰麵，此刻又慢慢凝結出薄冰，冰麵下的水流安靜地淌著，不再像昨晚那樣躁動。
    她回頭看見小林，舉了舉手：“我試過了，血月退了之後，異能也穩定多了。等會兒我在城牆根凍一層厚冰，就算異獸噴火，也能先擋一下。”
    她的袖口還沾著泥點，眼尾有點紅，想來是昨晚熬了一整夜。
    蘇城主走過來時，手裏拿著一張破損的地圖。
    他把地圖鋪在城牆的斷磚上，指尖劃過標注著“黑鐵城”的位置：“這次他們撤退得匆忙，應該是沒想到我們能控製住變異異植。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已經在琢磨下次怎麽利用血月了。”
    他頓了頓，看向小林，“你的變異種子還夠嗎？下次血月來的時候，能不能再培育出更多變異地刺？”
    小林摸了摸懷裏的種子袋，袋子裏的種子還帶著點溫度，是昨晚培育變異地刺時留下的餘溫。
    “夠是夠，但得先試試怎麽穩定它們。”他想起昨晚嚐試地刺失控的樣子，心裏還發緊。
    他蹲下身，從城牆縫裏摘了片沾著晨露的草葉，草葉上還留著血月的痕跡——邊緣泛著淡淡的紅，像被染了色。
    “城裏麵也得安排人巡邏。”
    蘇城主的聲音沉了下來，“昨天有個守衛被地刺劃傷後發了瘋，雖然已經控製住了，但得防著還有其他人被變異生物傷到。藥鋪那邊要盯緊，有受傷的人立刻送去治療。”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是偵察隊的人回來了。
    為首的隊員翻身下馬，快步跑過來：“蘇城主，黑鐵城的人退到三十裏外的山穀了，還帶著剩下的異獸。我們在附近看到了不少新挖的坑，好像在準備什麽工事。”
    小林心裏一沉，看來黑鐵城果然沒打算放棄。
    他抬頭看向剛升起的朝陽，金色的陽光灑在安和城的廢墟上，把斷牆的影子拉得很長。
    城牆下，平民們還在收拾殘局，有的在搬運屍體，有的在修補房屋，有的在給受傷的人遞水。
    阿木已經和幾個年輕人一起，把塌掉的糧囤重新搭了起來，正小心翼翼地把麥粒倒進去。
    “得抓緊時間準備。”小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去培育更多穩定的變異地刺，阿水你幫老石加固城牆，蘇城主……”
    他看向蘇城主，眼神堅定，“麻煩您安排人盯著黑鐵城的動向，有情況立刻通知我們。”
    蘇城主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安和城能不能守住，就靠我們大家了。”
    風又吹了過來，這次帶著點麥香——是阿木他們倒麥粒時，風吹起的碎麥殼。
    小林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覺得心裏踏實了些。
    雖然血月帶來的危機還沒過去，黑鐵城還在虎視眈眈，但至少大家都還在，都在為了守住這座城努力。
    他從懷裏掏出一粒變異種子，放在掌心。
    種子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卻不再像昨晚那樣躁動。
    小林握緊種子，轉身往城裏走——他得趕緊去培育新的異植，為下一次血月的到來，做好準備。
    城牆外的朝陽越升越高，金色的光漫過斷牆，漫過護城河，漫過每個人的肩頭，像是在無聲地說：這場仗，他們還沒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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