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漸漸收了勢頭，隻剩下零星幾滴掛在城垛的茅草上，風一吹就簌簌往下掉，砸在泥地裏暈開小小的圈。
    安和城的城門緩緩推開，小林提著刀走在最前麵，靴底踩過泥濘的路麵，發出“咕嘰”的聲響，混著遠處偶爾傳來的傷者呻吟，讓戰後的空氣更顯沉重。
    城門外的陷坑已經被踩塌了大半，黑鐵城士兵的屍體和戰馬的殘骸交疊在一起，暗紅色的血混著雨水，在坑底積成了粘稠的水窪。
    幾個年輕的士兵正踮著腳往坑邊湊，臉上帶著怯意，手裏的鐵鉤顫巍巍地勾著屍體的衣角。
    “小林哥，這坑太深了，屍體不好拉上來。”一個士兵抬頭喊，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昨天殺敵時的狠勁，此刻全被眼前的景象衝散了。
    小林走過去，蹲在坑邊看了看。陷坑原本挖了丈餘深，現在邊緣塌了不少，露出底下埋著的碎石，有些碎石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不用全拉上來，”他指著坑底，“把能辨認的武器和有記號的東西撿回來，屍體集中到坑的一側，待會兒用泥土蓋一層，免得生疫病。”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動作快點，天快黑了，得趕在入夜前把這裏清理完。”
    老石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手裏攥著一把石鏟，指尖還沾著濕泥。
    他沒說話，隻是默默地走到陷坑另一側，彎腰用石鏟挖起旁邊的泥土，往坑底的屍體上蓋。
    泥土落在屍體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老石的動作很機械，眼神卻一直盯著坑底——昨天阿土就是在這裏，用身體擋住了刺向他的刀，現在這片土地，又埋了這麽多敵人，卻換不回那個會笑著遞給他豌豆種的少年。
    “老石，歇會兒吧，換我們來。”兩個土係異能者走過來，想接過他手裏的石鏟。
    老石卻搖了搖頭，把石鏟握得更緊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來蓋，阿土不喜歡吵鬧，得把這裏蓋嚴實點。”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跟自己說話，又像是在跟地下的少年解釋。
    兩個異能者對視一眼，沒再堅持，隻是在他身邊蹲下，幫著一起挖泥。
    另一邊，阿水正帶著水係異能者給受傷的士兵療傷。
    臨時搭建的草棚裏，幾個受傷的士兵坐在草席上，有的胳膊上纏著染血的布條，有的腿被木板固定著，臉上都帶著疲憊。
    阿水蹲在一個年輕士兵麵前，手裏端著一碗清水，指尖泛著淡藍色的光，慢慢將水灑在士兵的傷口上。
    “忍著點，這水能消毒，疼一會兒就好了。”她說著，另一隻手輕輕按住傷口周圍的皮膚，淡藍色的光順著指尖滲入，士兵原本皺緊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阿水姐，你說我們明天能打贏嗎？”那個士兵突然問，眼神裏帶著一絲不安。
    阿水停下動作，抬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草棚外正在忙碌的小林和老石，輕聲說：“能贏。我們有土豆地雷，有卷心菜，還有這麽多人一起守著安和城，肯定能贏。”
    她說得很堅定，可心裏也清楚，明天黑鐵城的主力部隊就到了，兵力是他們的兩倍還多，這場仗，不好打。
    草棚外，羅炎正指揮著士兵清點繳獲的武器。
    一堆長矛和大刀被整齊地擺放在空地上，上麵的血跡還沒幹，有的刀刃上還卡著碎布。
    “這些刀得磨一磨，長矛的木柄斷了不少，得找木匠補一補。”
    羅炎拿起一把刀，用手指蹭了蹭刀刃，眉頭皺了起來，“黑鐵城的刀比我們的鋒利，明天交戰時，大家得小心點。”
    他回頭喊來一個士兵，“你去城主府的倉庫，把之前打造的鐵盾都搬過來，每個城垛放兩麵，擋住他們的刀。”
    小林走過來時，正看到羅炎在地圖上畫圈。
    地圖鋪在一塊平整的石板上，上麵用炭筆標著安和城的四個城門，還有城外的道路和樹林。
    “西城門的城牆最矮，隻有丈餘高，黑鐵城的人肯定會從這裏主攻。”
    羅炎指著地圖上的西城門，“我們得在這城外再挖兩層陷坑，不用蓋草皮，讓他們知道我們有準備，先挫挫他們的銳氣。”
    小林點點頭，蹲下身，用手指在地圖上的西城門附近劃了條線：“再派十個土係異能者守在這裏，等他們靠近，就用異能讓地麵凸起，絆倒他們的馬。
    另外，讓農夫們把剩下的卷心菜都搬到城牆上，每個垛口放三個，既能擋箭，又能在他們爬城牆時砸他們。”
    他頓了頓，又看向羅炎，“今天晚上輪流守夜，每兩個時辰換一次班，每個人都要保持警惕，不能讓黑鐵城的人偷襲。”
    太陽漸漸西沉，天邊染成了一片橘紅色，把安和城的城牆映得格外溫暖。
    清理戰場的士兵們還在忙碌，有的在搬運武器，有的在加固陷坑，有的在給城牆修補缺口。
    老石終於停下了手裏的活，坐在坑邊的石頭上，從懷裏掏出一塊木牌——這是從黑鐵城士兵身上搜出來的，上麵刻著“黑鐵”兩個字，和阿土屍體旁找到的木牌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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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木牌上的字跡，眼眶漸漸紅了，嘴裏喃喃自語：“阿土，我們今天贏了，明天，我們就能為你報仇了。”
    小林走過來，遞給老石一個水壺。
    “喝點水吧，明天還要打仗。”他看著老石手裏的木牌，心裏也不好受，“阿土肯定希望我們好好活著，守住安和城，而不是在這裏傷心。”
    老石接過水壺，喝了一口，然後把木牌放進懷裏，緊緊攥著：“我知道，我會好好打仗，為阿土報仇。”
    遠處傳來了鍾聲，是城主府的鍾聲，提醒大家該吃飯了。
    士兵們陸陸續續往城裏走，有的互相攙扶著，有的還在討論著明天的戰鬥。
    小林站在城門外，看著眼前忙碌的景象，又看了看遠處的天空——夕陽已經落下，隻剩下最後一絲光亮，很快，黑夜就要來了。
    他握緊了手裏的刀，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守住安和城，為阿土報仇，不能讓今天的勝利白費。
    回到城裏，小林立刻召集了各個城門的守衛隊長。
    “西城門是重點，派二十個弓箭手，十個土係異能者，五個水係異能者守在這裏，城外的陷坑旁再埋些土豆地雷，等黑鐵城的人靠近，就觸發。”
    他指著地圖上的其他城門，“東城門和南城門各派十個弓箭手，五個異能者，北城門派五個弓箭手，三個異能者，主要防備他們偷襲。”
    “小林哥，我們的土豆地雷不多了，隻剩下五十多個，明天夠不夠用啊？”一個隊長問，臉上帶著擔憂。
    小林想了想，說：“土豆地雷不用擔心，今晚我再多做一些，雖然時間少了點，但應該能夠用。另外，讓鐵匠鋪連夜打造一些鐵蒺藜，撒在西城門的城外，紮他們的馬腿。”
    安排完布防，小林又去了城主府的倉庫。倉庫裏堆滿了糧食和武器，小林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問題，順便兌換了一堆土豆地雷種子。
    走出倉庫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城裏的燈籠都亮了起來，昏黃的光映在泥濘的路麵上，顯得格外溫暖。
    小林沿著街道慢慢走，偶爾能看到士兵們在城牆上巡邏的身影，還有農夫們在自家門口收拾農具的場景。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安和城的希望，明天，他們就要一起麵對黑鐵城的主力部隊，為了守護家園而戰。
    走到城牆上，小林靠在垛口旁，望著遠處的黑夜。
    風一吹，帶著泥土的氣息，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他想起了阿土，想起了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問他什麽時候能種豌豆的少年。
    “阿土，明天我們就能為你報仇了，”小林輕聲說，“我們會守住安和城，種出成片的豌豆田，讓所有孩子都能吃到甜豌豆。”
    遠處的黑夜中，隱約傳來了狼嚎聲，小林握緊了手裏的刀，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明天，就是決戰的時候了，他一定會帶著所有人，打贏這場仗，為阿土報仇，守住他們共同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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