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光透過風係監測隊宿舍的鐵窗，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
    小林避開主幹道的巡邏燈，沿著城牆根的陰影快步前行，靴底踩在碎石路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舊表——淩晨兩點，正是值守隊員換崗的間隙。
    風係監測隊的宿舍區在曙光城西北角，緊挨著外圍的警戒哨塔，遠遠就能看到哨塔頂端閃爍的風係感應燈，像一顆警惕的眼睛，映著夜空淡淡的雲影。
    宿舍區大多房間已經熄燈，隻有最靠裏的一間還亮著昏黃的燈光。
    小林放輕腳步，走到窗邊，隱約聽到裏麵傳來鋼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他輕輕敲了敲窗框，聲音壓得極低：“林隊長，是我。”
    屋裏的聲音瞬間停了。
    片刻後，門被拉開一條縫，林野探出頭來，看到是小林，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側身讓他進來：“總長？這麽晚了，您怎麽來了？”
    小林走進屋裏，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風係異能特有的清爽氣息撲麵而來。
    房間不大，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牆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地圖——有安和城的防禦分布圖，有周邊海域的洋流圖，還有一張手繪的地底岩層結構圖，上麵用紅筆圈出了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圓點，圓點之間連著扭曲的紅線，像是某種生物的移動軌跡。
    “還沒睡？”小林的目光落在書桌上，那裏攤著一張攤開的監測記錄，紙上畫滿了高低起伏的波紋，和他白天在倉庫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旁邊還放著一個簡易的風係感應裝置，幾根金屬絲微微顫動，捕捉著空氣中微弱的氣流變化。
    林野關上房門，轉身時臉上的疲憊再也藏不住，他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苦笑著說：“睡不著。一閉眼，就聽見那聲音在腦子裏轉。”
    他走到書桌前，指著紙上的波紋：“您看，這是今天淩晨一點記錄到的，深海的震顫頻率又提高了，而且……您聽。”
    他伸手按住風係感應裝置，指尖凝聚起一縷淡青色的風元素，輕輕注入裝置中。
    金屬絲瞬間劇烈顫動起來，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像是遠處傳來的悶雷。
    “這不是普通的地質震動，”林野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地質震動的波紋是雜亂無章的，可這個……您看，每一次震顫都有規律，間隔正好是七秒，像不像……像不像某種巨大生物的心跳？”
    小林的指尖輕輕拂過紙上的波紋，指尖傳來紙張粗糙的觸感。
    他想起白天在倉庫裏看到的那些記錄，林野從三個月前就開始上報這些異常，可每一次都被總部以“缺乏實質證據”駁回。
    “這些記錄，為什麽不上報給我？”小林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林野的眼神暗了暗，他從抽屜裏拿出一疊厚厚的報告，最上麵的一張蓋著“暫不處理”的紅色印章。
    “報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三個月前第一次發現異常，我就寫了報告遞上去。當時負責審批的是張長老，他說‘風係感知誤差率本就高，沒必要大驚小怪’。後來我又補了兩次報告，附上了震顫頻率的對比數據，結果……”
    他翻到最後一張報告，審批欄裏寫著一行潦草的字跡：“和平期維穩為重，勿以主觀感知製造恐慌，責令林野同誌停止無根據猜測，專注慶典期間的風係警戒工作。”
    “主觀感知？”林野猛地提高了聲音，又迅速壓低，“我從事風係監測十五年，從異能覺醒那天起，我的耳朵就能分辨出風裏夾雜的每一種聲音——海浪的聲音，風聲，甚至是地底岩層摩擦的聲音！
    可這次不一樣，那聲音裏帶著一種……一種活著的氣息，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黑暗裏盯著我們，等著機會撲上來！”
    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一股帶著鹹腥味的夜風灌了進來。
    林野伸出手，掌心的風元素凝聚成一縷細細的氣流，向遠處延伸。
    “您看，”他回頭看向小林，眼中帶著一絲懇求，“現在的風裏，除了海腥味，還有一股淡淡的土味，那是從地底深處帶上來的，帶著岩石被擠壓後的粉末。
    風係隊的老陳，他的感知比我還敏銳，昨天他說，他能‘聽’到那東西在動，每動一下，地麵就會輕微震顫，隻是幅度太小，普通人感覺不到。”
    小林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平靜的海麵。月光灑在海麵上，波光粼粼，像一片碎銀。
    可誰能想到，在那片看似平靜的深海之下，可能藏著足以摧毀整座城市的威脅？
    他想起白天在總部看到的景象，官員們忙著籌備慶典，討論著如何讓十年慶典“更隆重”“更有麵子”，卻對近在咫尺的危機視而不見。
    “我明白了。”小林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轉身看向林野，“總部那邊，我會去溝通。但在這之前，我們不能等。你手裏有沒有更詳細的監測數據？比如震顫的具體位置，移動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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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野眼睛一亮，立刻從床底拖出一個鐵皮箱子，打開箱子，裏麵裝滿了密密麻麻的手寫筆記和數據圖表。
    “有！”他拿出一張手繪的深海地圖，指著上麵一個用紅筆標注的黑點，“這裏是海溝的延伸段，第一次發現震顫的地方。後來我們跟蹤監測，發現它一直在往淺海移動，速度大概是每天十公裏。還有地底的那個，”
    他又拿出一張地底岩層圖，“最初在城區西北方向八十公裏的岩層深處，現在已經移動到六十公裏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小林看著地圖上兩個不斷逼近的紅點，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六十公裏，以現在的速度，最多半個月就能到達城區下方。
    而深海的那個，按照每天十公裏的速度，也會在慶典前後抵達近海。“它們的移動方向，都是安和城？”
    “是。”林野點頭，語氣沉重，“而且更奇怪的是，它們的震顫頻率越來越同步。三個月前，深海的震顫間隔是十秒，地底的是十二秒，可現在……都是七秒。像是在互相呼應，準備同時發動攻擊。”
    小林的指尖在地圖上輕輕敲擊著，腦海裏快速閃過各種防禦方案。
    現在的安和城，雖然有植物和異能結合的防線，但那都是為了抵禦普通異獸潮設計的。
    麵對這種未知的巨型生物，現有的防禦體係能撐多久？他不敢想。
    “林隊長，”小林抬起頭，目光堅定，“從明天開始，風係監測隊擴大感知範圍，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監測，每小時向我匯報一次數據。另外，你挑選幾個感知最敏銳的隊員，重點跟蹤地底和深海的異動，一旦有任何變化，立刻通知我。”
    林野愣住了，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狂喜：“總長，您……您相信我？”
    “我相信數據，相信你的專業判斷。”小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平不是靠自欺欺人得來的。慶典固然重要，但這座城市的安全，才是我們的底線。”
    窗外的風又起了，帶著一絲涼意。
    林野望著小林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裏的那塊石頭落了地。三個月來的壓抑和委屈，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宣泄的出口。
    他握緊了拳頭，轉身回到書桌前，重新拿起鋼筆，在監測記錄上寫下：“淩晨兩點三十分，總長親臨視察，同意擴大監測範圍，危機應對正式啟動。”
    月光透過窗戶，照亮了他臉上的堅定。而此刻的小林，正沿著城牆根往回走。
    夜風吹拂著他的衣角，遠處傳來慶典籌備的隱約聲響，和林野描述的低沉震顫，在他耳邊交織成一首詭異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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