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劍峰，甲字柒叁洞府。
    王小仙盤膝坐在新換的、勉強能隔絕探查的石床上，臉色蒼白如紙，氣息萎靡。硬抗築基後期修士本命法寶自爆的餘波，即便有輪回印氣息和趙明丹藥的雙重療愈，也絕非短時間內能夠痊愈。他內視己身，經脈多處受損，靈力運轉晦澀，丹田內的靈力漩渦也黯淡無光。
    “這次真是虧大發了……” 他齜牙咧嘴地吞下幾顆趙明特製的療傷丹藥，又取出得自那築基修士儲物袋中的幾塊中品靈石握在手中，全力運轉《九轉幽冥體》功法，引導藥力和靈氣修複傷體。絲絲縷縷的清涼氣流流過受損的經脈，帶來麻癢與刺痛交織的感覺。
    然而，與肉身的痛苦相比，更讓他心悸的是此戰的凶險。若非雞哥黑爺關鍵時刻那出乎意料的神異表現，若非蘇清寒、淩無雙等人毫無保留的信任與配合，若非他憑借因果道種險中求勝，尋到那陰靈珠的破綻，今日他們六人，恐怕真要栽在那峽穀之中。
    “林昊天……這筆賬，小爺記下了！” 王小仙眼中寒光一閃，隨即又化為深深的思索。僅僅築基初期，麵對真正的強敵，還是太過勉強。必須盡快提升實力！
    他心神沉入丹田，關注著那枚沉寂的因果道種。此次生死搏殺，道種清輝似乎比以往更加凝練了一絲，對危機和機緣的感應也似乎敏銳了少許。尤其是最後關頭，強行引動那一絲輪回印寂滅意境附著於短刺之上，雖隻是皮毛，卻成功引爆了陰靈珠，這讓他對輪回印的威能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因果道種重在洞察、牽引、規避，乃至一定程度上的‘撥弄’因果。而輪回印……似乎更偏向於‘終結’、‘寂滅’、‘轉化’？” 王小仙若有所思。這兩者一為“因”，一近“果”，若能相輔相成，威力必然倍增。隻是如今他對兩者的理解和運用，都還停留在極其粗淺的層次。
    “得想辦法找些相關的典籍或者秘術參詳參詳……” 他暗自琢磨。內門藏經閣或許有線索，但需要貢獻點，而且高階功法權限不足。這次任務的貢獻點獎勵加上反殺所得，應該能兌換些有用的東西。
    想到貢獻點，他精神稍振，開始清點此次的收獲。那築基後期修士的儲物袋中，除了數百塊下品靈石和幾十塊中品靈石外，還有幾瓶品相不錯的丹藥，一些煉製鬼道法器的陰屬性材料，以及那麵破損的黑色骨盾和那串靈光黯淡的白骨頭顱念珠。
    “這骨盾和念珠雖是鬼道之物，氣息讓人不舒服，但材質不凡，或許能拆解出些好東西，或者……拿去‘黑市’換點別的？” 王小仙摩挲著骨盾上的裂紋，心中盤算。內門顯然也有見不得光的交易渠道，隻是他現在還沒摸到門路。
    最大的收獲，自然是那顆已經自爆的陰靈珠殘留的核心碎片，以及……此戰帶來的實戰經驗和團隊默契的提升。
    “蘇師姐的劍，真是又快又狠……淩師兄那股子蠻勁，關鍵時刻頂大用……顧師兄陣法掌控精妙……王師兄用毒防不勝防……趙師兄的丹藥更是救命良藥……還有雞哥和黑爺……” 王小仙想到雞哥那聲破邪啼鳴和黑爺那震懾神魂的咆哮，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這兩個家夥，平時除了吃就是睡，沒想到關鍵時刻這麽給力！看來以後得對它們好點，多喂些好吃的，說不定還能挖掘出什麽潛力。
    接下來的幾天，王小仙足不出戶，專心療傷。蘇清寒、淩無雙等人也各自返回洞府修養，期間通過傳訊符簡單交流，約定待傷勢恢複後再聚。
    在丹藥和靈石的雙重作用下，加上《九轉幽冥體》功法本身對肉身傷勢的修複有加成，王小仙的傷勢恢複得比預期要快。五日後，傷勢已好了七七八八，修為甚至因禍得福，在靈力反複枯竭與充盈的錘煉下，更加精純凝練，隱隱觸及了築基初期的瓶頸。
    這一日，他正嚐試衝擊瓶頸，洞府外的預警禁製卻被觸動了。
    神識一掃，洞外站著一名麵無表情的戒律堂執事弟子，正是上次來過的嚴執事。
    王小仙心中一動，收斂氣息，臉上瞬間掛起那副人畜無害、略帶“惶恐”的笑容，起身打開洞門，躬身行禮：“嚴師兄大駕光臨，不知有何吩咐？”
    嚴執事目光銳利地掃過王小仙，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冷聲道：“王小仙，奉道玄師叔法旨，傳你前往戒律堂問話。”
    “道玄師叔？” 王小仙心裏咯噔一下，臉上卻愈發“恭敬”和“不安”，“師兄，不知師叔傳喚弟子，所為何事？可是弟子近日安分守己，潛心養傷，未曾觸犯門規啊……”
    嚴執事冷哼一聲：“休要廢話！師叔法旨，豈容你多問？速速隨我前往！” 語氣不容置疑。
    王小仙心中念頭急轉。道玄真人親自過問？是因為黑風穀之事，還是……他發現了雞哥黑爺的異常？或是察覺到了輪回印的氣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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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臉上擠出一絲“忐忑”的笑容，連連點頭：“是是是，弟子這就隨師兄前去！絕不敢讓師叔久候！”
    說完，他小心地關上洞門，跟在嚴執事身後，朝著內門核心區域的戒律堂飛去。一路上，他心思電轉，不斷推測著各種可能，並暗暗調整心態，準備應對這位以鐵麵無私、明察秋毫著稱的戒律堂首座。
    戒律堂，位於青玄主峰一側，是一座通體由玄黑巨石砌成的宏偉殿宇，莊嚴肅穆，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殿前廣場空曠，少有弟子逗留。
    踏入大殿，光線驟然一暗，一股森嚴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大殿深處，道玄真人端坐在一張玄鐵大椅上，麵容古板，眼神深邃如寒潭，正靜靜地看著他。兩旁站著數名氣息深厚的執事弟子，包括那位嚴執事。
    王小仙連忙上前，大禮參拜，語氣“惶恐”中帶著“真誠”：“弟子王小仙，拜見道玄師叔！不知師叔傳喚弟子，有何訓示？”
    道玄真人沒有說話，隻是用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靜靜地審視著王小仙。大殿內落針可聞，無形的壓力讓王小仙額頭微微見汗。
    許久，道玄真人才緩緩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黑風穀之事，你可知罪？”
    王小仙心中凜然，果然是為了這事！他臉上立刻露出“委屈”和“後怕”的表情，連忙道：“師叔明鑒！弟子冤枉啊！那日弟子接取宗門任務，前往黑風穀采集陰魂草，不料遭遇歹人襲擊！那歹人修為高深，布下惡陣，欲將弟子等置於死地！弟子等迫於無奈，隻得奮起自衛，僥幸將其擊退，這才保得住性命！此事淩無雙師兄、蘇清寒師姐等皆可作證！弟子實在不知身犯何罪啊！” 他語速極快，將“被迫自衛”、“僥幸獲勝”的重點突出，絕口不提自己主動“碰瓷”和最後引爆陰靈珠的細節。
    道玄真人目光依舊平靜：“哦？據本座所知，那名修士乃是宗門登記在冊的內門弟子，爾等將其重傷瀕死，搶奪其寶物，這難道不是殘害同門？”
    王小仙心中大罵那修士居然沒死透，臉上卻更加“悲憤”：“師叔！那人雖是同門，卻行此卑劣偷襲之事，欲奪寶殺人，分明是魔道行徑！弟子等若不出手，此刻早已成了穀中枯骨！宗門法規亦雲，遇襲自衛，無罪有功！弟子等拚死守護宗門財物指陰魂草），擊退強敵，縱然手段激烈了些，也是情非得已！還請師叔體諒弟子等一片赤誠護宗之心啊！” 他巧妙地將“搶奪”說成“守護宗門財物”，將“殘害同門”定性為“反擊魔道行徑”，並抬出宗門法規為自己辯護。
    道玄真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依舊淡淡道：“巧舌如簧。你可知，那人指認，是你先出手偷襲，奪其寶物？”
    王小仙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難以置信”和“痛心”之色：“師叔！他這是血口噴人！惡人先告狀！弟子修為低微，怎敢主動偷襲築基後期的師兄？分明是他見財起意，殺人奪寶不成，反遭其咎，如今又攀誣弟子！師叔神通廣大，明察秋毫，定能還弟子一個清白！” 他一口咬定對方是誣陷，並將判斷權交還給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沉默片刻，目光似乎穿透了王小仙的身體，落在他腰間那看似普通的靈獸袋上雞哥黑爺在內），緩緩道：“你身邊那兩隻靈獸，似乎頗為神異？”
    王小仙心中劇震，暗道來了！他強作鎮定，賠笑道：“回師叔，不過是弟子從小豢養的兩隻土雞瓦狗，頗通人性，關鍵時刻能幫弟子壯壯聲勢罷了，當不得師叔‘神異’二字。” 他故意貶低雞哥黑爺，試圖蒙混過關。
    道玄真人不再追問靈獸之事，轉而道：“即便如你所說，是自衛反擊。但同門相殘，終究有傷和氣。念你初入內門，或有不諳規矩之處，此次便不予深究。然，罰你三月供奉，閉門思過一月，靜誦《清心咒》百遍，以儆效尤。你可能心服？”
    王小仙一愣，這就完了？罰俸閉門？這處罰簡直輕得不能再輕！他連忙躬身：“弟子心服口服！多謝師叔寬宏大量！弟子定當謹遵師叔教誨，閉門思過，靜心修行！” 心中卻暗暗警惕，這道玄真人，到底賣的什麽藥？
    “嗯。” 道玄真人微微頷首，話鋒突然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王小仙，你入內門時日雖短，卻屢生事端。你以為，宗門規矩，是為何而立？”
    王小仙心中一動，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他沉吟片刻，恭聲答道：“回師叔，弟子以為，宗門規矩，如同江河堤壩，束水歸槽，乃是為了約束弟子行為，維持宗門秩序，避免同門相殘，弱肉強食，使得宗門能夠長治久安，傳承有序。無規矩，不成方圓。”
    道玄真人目光微凝：“既然如此，你為何屢屢遊走於規矩邊緣，甚至……試圖利用規矩？”
    王小仙背後瞬間滲出冷汗，知道對方指的是他之前“規則辯駁”和此次“自衛”中的種種取巧行為。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目光“坦蕩”地迎向道玄真人：“師叔明鑒！弟子並非有意觸犯或利用規矩。隻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時麵對不公與壓迫，若一味拘泥成規，恐反受其害。弟子以為，恪守規矩之本心，遠勝於僵守規矩之條文。弟子所做一切，皆是為了自保求生，並力求在規矩允許的範圍內，尋得一線生機。若弟子理解有誤，行事有差，還請師叔重重責罰，弟子絕無怨言！”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既承認了自己“靈活”，又強調是為了“自保”和“在規矩內”，最後以請罪結尾，姿態放得極低。
    道玄真人靜靜地聽著，古板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大殿內再次陷入沉寂，隻有王小仙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良久，道玄真人才揮了揮手：“罷了，你且退下吧。記住今日之言，好自為之。”
    “是！弟子告退！” 王小仙如蒙大赦，連忙躬身退出戒律堂，直到走出大殿，被外麵的陽光一照，才發覺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這道玄師叔……太可怕了……” 他心有餘悸。剛才那番對話，看似平靜，實則凶險無比，每一句都可能是個陷阱。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森嚴的大殿，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道玄真人最後那句“好自為之”，似乎別有深意。這次看似輕鬆過關，但恐怕，他已經被這位規則化身徹底盯上了。
    未來的日子，恐怕更要步步為營了。
    而此刻，戒律堂大殿內，道玄真人看著王小仙離去的方向，指尖輕輕敲擊著玄鐵扶手，低聲自語：
    “因果纏身，輪回隱現……還有那兩隻血脈不凡的靈獸……王小仙，你究竟能在這規矩之內，掀起多大的風浪？本座……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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