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朋友,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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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侑天晚了管家一步。
    但隻要能拉住她便好。要是再讓她任性行事,保不準什麽關鍵信息都得不到,腦子隻會越來越混亂,不知謝家這團亂麻該如何解開。
    “簡直是危言聳聽!”
    張月旬淡然地拂開管家的手,又要往前衝,這可把管家急得跺腳,又一次拉住她的背包帶子。
    管家見她臉色不快,嚇得雙手合十,祈求道:“別去,求您了大師,您千萬別去!”
    “我不!”張月旬先兵後禮,“除非,你和我說清楚這是怎麽個事兒。”
    “好好好……您先這邊請。”
    管家把張月旬帶離前廳,雖瞧不見念書的驢頭人,但它們念書的聲音清晰可聞。
    楚侑天也緊隨其後。
    “大師,實話和您說,您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個傳統習俗而已,不必驚慌。”
    “傳統習俗?”
    張月旬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伸手一頓比劃,“那些驢頭人站得跟芝麻餅裏撒著的芝麻似的,讀得撕心裂肺,這種傳統習俗,誰搞出來的?”
    “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我也不清楚。”
    “這可真有趣啊,這地方居然有專門折磨女妖怪的傳統習俗呢!”
    “他們不是妖,是人!”管家伸手噓聲,擠眉弄眼示意她小點聲兒,“這是她們的必修課,每天晚上,她們都會準時變成驢頭人念書。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張月旬瞪大眼,歪著腦袋看他。
    “嘶!”
    她腦袋回正,摸著下巴上下打量他,“還真別說,你這批了張人皮,看起來挺像個人,隻可惜你不說人話,暴露咯!”
    張月旬一拳頭,“嘣”的一聲,砸了管家的腦袋頂兒。
    “哎喲!”
    管家疼得哪怕是哀嚎,都是壓低了聲兒。
    張月旬抱臂,冷哼一聲,“疼你還知道叫,但這宅子的女子都變成了驢頭人,還每天準時準點在這念糟粕話,你就沒點人該有的反應?”
    “傳統習俗嘛,見多了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哦?習以為常了呀?”張月旬冷笑,“怎麽就習以為常了呢?”
    管家見她發強,忙安撫說:“雲平就這規矩,改不了。”
    張月旬愕然,問他:“整個雲平的女子,都會變成這樣?”
    “是啊。這也是我來雲平才知道的。”
    “你不是雲平人?”
    “以前不是,現在是了。我們家老爺以前是京安的,後來才搬來雲平的。”
    “京安……”
    張月旬抿了一下嘴,這地方她沒去過。
    但這並不妨礙她往下問:“謝有財因為什麽要搬來雲平?”
    “這、這就……”管家欲言又止。
    “不能說?”
    管家訕訕一笑,“哎,對。大師您體諒體諒。”
    “不體諒,”張月旬手疾眼快,給他後背貼了一張真話符,“說吧,謝有財為什麽搬家?”
    “因、因為……因為夫人……”
    管家腦袋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抬頭一下低頭一下,循環反複。
    什麽毛病這是?一提到區必莊就反常!
    張月旬略微思索,便抬手放在管家胸膛上。
    沒有兩顆心髒啊。
    見管家除了腦袋不聽話地亂動,其他倒沒什麽,於是她接著往下問:“區必莊和謝有財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我……”
    管家腦袋亂轉,眼珠子也開始飛速亂轉,突然,他伸手,動作利索地掐住張月旬的脖子。
    “啪!”
    張月旬抬手往他腦門上拍了一張驅邪符。
    管家渾身抽搐,口吐白沫,鬆手緩緩倒地。
    張月旬活動了一下脖子,刺痛感讓她“嘶”了一聲,下意識伸手往脖子摸去,一瞧,血!
    哎喲老天奶!
    她在心裏低聲罵了一句,反手伸進包裏掏藥瓶,給裂開的傷口重新上藥。
    楚侑天視線躲過她的脖子,眸子越發沉。
    但張月旬心思都在傷口處理和管家情況如何上,未曾察覺他的反常。
    傷口處理好之後,她蹲下,觀察管家的情況。
    管家暈了過去,不再抽搐,也不再口吐白沫。她試了試他的呼吸,還在;探了探他的脈搏,跳著呢,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喂!醒醒!”
    管家毫無反應。
    張月旬隻能作罷,支起他的上半身,取下真話符,讓他額頭繼續貼著驅邪符,背靠著頂梁柱。
    她站起身,邊收符紙邊思索。
    謝有財和區必莊之間能有什麽事,是謝有財本人、管家和鏡妖都無法說清楚說明白的?
    想到這,張月旬歎了口氣,要是區必莊能自己出現說出答案……她腦海一道白光乍現。
    驢頭人念書的聲音越來越沙啞,但聲量卻越來越大,直接打斷了張月旬的思緒。
    她收回心神,返回前廳。
    楚侑天拉住她,“別衝動。”
    “哦,然後呢?”
    他鬆開手,“靜觀其變。”
    張月旬知道,他是想等等,看謝有財會不會出現,或者是別的什麽。但她可不這麽想,聽驢頭人念這些糟粕,真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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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問你意見,也沒叫你出主意,你就好好當個空氣人。”
    說罷,她疾步朝驢頭人前頭走去。
    “都給我停下——”
    她雙手放在兩頰前,從丹田裏蹦出了一個高音。
    驢頭人齊刷刷收聲,舉著書的手放下,眼眶裏沒裝眼珠子,但張月旬清楚,它們的視點就是她。
    “大晚上的,你們不睡覺,幹嘛呢這是?知不知道你們已經嚴重擾民了?”
    驢頭人毫無反應。
    張月旬雙手叉腰,繼續往下說,“好,我理解你們想進步,但是你們也太自私了吧?你們讀《女誡》,居然不帶動男子讀《男誡》?我們女子會是這種自私自利,不懂分享之人?”
    驢頭人幹巴巴地站著,沒給她一丁點兒反應。
    張月旬也沒覺得冷場,接著說:“你們好好反思,是不是這個理兒?要進步,大家一起進步嘛!”
    氣氛尷尬地沉默著。
    楚侑天歎了口氣,他好像又高估她了。
    他快步走到她身旁,“喊口號沒用。”
    “沒喊口號,我是在放屁,”張月旬聳了聳肩,“先讓她們聞聞味,說不定就變回人樣了呢?”
    “有用?”
    這還用問嗎,這不是顯而易見的沒用?
    張月旬輕咳一聲,招呼驢頭人:“都散了吧,回去睡覺!”
    終於,打前邊的驢頭人說話了。
    她張開嘴,裏頭的眼珠子開了嘴,“朋友,好朋友,吃,吃……”
    在驢頭人說完這句話,其他驢頭人開始斯哈斯哈不停,口水從她們嘴裏流出。
    張月旬放眼掃過全場驢頭人,“朋友,吃?你們說的朋友,是食物?”
    “好朋友,吃,吃……”
    打前邊的驢頭人一直重複這句話。她率先朝張月旬邁出第一步,其餘驢頭人緊隨其後。
    “朋友,好朋友,吃,好吃……”
    一個驢頭人重複念,然後是兩個,三個,四個……所有的聲音都是她們掛在嘴巴上顎的眼珠子發出的。
    聲音黏糊糊地往張月旬的耳朵裏鑽。
    桌子咿呀作響,房梁咿呀作響,連腳底的地板都在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仿佛是和她們一起念。
    “朋友,好朋友,吃,好吃……”
    依然隻是這句話,沒完沒了地重複,像墳頭的野草,在張月旬的腦袋裏瘋狂生長。
    “真是吵死了!”
    張月旬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一張黃符甩出去,嘴裏念著安魂咒。
    黃符脫手,化作一道金光劈出去。
    帶起的氣流像是無形的浪,掃過之處,驢頭人齊刷刷軟倒在地,呼吸均勻。
    張月旬甩符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一道黑色的影子映入她眼簾,緩緩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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