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對了。”張月旬語氣平靜。
    一直被反複提及的“佛祖降臨”本來麵目，根本就是地獄之門。
    平江的百姓全部湧出，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喊話的聲音震耳欲聾——
    “是佛祖，佛祖要降臨了——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婆娑世界，前往極樂淨土——”
    他們的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看到了嗎？”
    霧妖張狂地張開雙臂，邀請張月旬他們一同見證這一時刻。
    “我們又不瞎，看著呢，看得一清二楚，”張月旬說，“你蠱惑人的本事也長進了不少，狗屁的地獄之門竟然你居然吹成了是‘佛祖降臨’，帶領他們前往極樂淨土，呸！”
    她的指責，他卻當成了一種讚賞。
    他說：“你看那些過得順風順水的人，他們有幾個是信神佛的，他們隻信他們自己，信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他們努力的結果，並且唾棄不如他們的人，所以，‘阿彌陀佛’的口號對他們根本沒用，對你們也沒用。
    “但那些努力過了卻沒有得到回報的人，你隻管和他們說他們今生無為是以前是造孽太多，今生困頓是在還債，隻要今世虔誠改過，來世便能大大富大貴。他們對此堅信不疑，並不是因為他們蠢。
    “是這個世間太多黑暗，看不到任何光明，是它們腳下的道路曲折走不盡。他們看不到任何希望，沒有希望的人，和埋在土裏的屍體沒有分別。
    “他們早就是一具腐屍了，隻不過心有執念，所以，當我對他們說，我可以讓佛祖降臨，接引他們前往極樂淨土，在那兒，沒有貧窮富貴，沒有生老病死，隻有無窮無盡的快樂，他們就信了。
    “你們要想阻止我，就得喚醒他們，可你們有什麽辦法喚醒他們呢？用金錢？用地位？用權勢？”
    “何須如此麻煩，殺了你就行。”
    霧妖聞言，放聲大笑。
    他飛向半空，立在地獄之門的陰影下，沉悶的聲音猶如驚雷滾過平江。
    “看啊，現在我要打開門，迎接佛祖降臨，請佛祖帶你們前往極樂淨土，可這夥人卻跳出來阻止，他們要毀了你們的幸福，毀了這一切！”
    霧妖指著張月旬他們，無的放矢。
    百姓們瞬間炸開了鍋，猶如過江之鯽，奔向張月旬他們。
    扔石頭的，吐口水的，扔鞋子的，皆有之。
    不少人紅著眼扯著嗓子大喊——
    “滾開，別攔著我們去極樂淨土。”
    “滾開！快滾！”
    “朝廷的走狗，帝王的鷹犬，你們是一夥的，都想著讓我們活不成，我們活不成你們就開心了，滾啊！”
    “……”
    張月旬甩出一張符紙，設下結界，擋住了這些人扔過來的石頭、鞋子，還有口水。
    不會吧？
    霧妖不會以為她不敢對這些人動手？
    她有什麽可猶豫的？
    他們已經不是人了，是妖。既然是妖，那她就該做她除妖師該做的事情。
    張月旬雙目一凜，殺意乍現，她手腕輕輕一抬，紅傘的傘麵撐開。
    她不停地旋轉手中的紅傘，用雷訣放出萬鈞雷霆，配合誅邪咒，眨眼間將眼前所有妖化的百姓全部“超度”。
    他們本該煙消雲散，卻變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暗紫色光芒升上天空，地獄之門隨之打開，把這些光芒盡數吸入。
    霧妖放聲大笑，手掌心變出一把妖丹，丟入地獄之門。
    那些妖丹從何而來，張月旬早已猜到。
    必定是那些和老龜談好交易卻無端失蹤的妖物的妖丹。
    這霧妖到底要做什麽？
    “成了！成了！”
    霧妖變作一道暗紫色的光，也飛入地獄之門，緊接著地獄之門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座黑色的佛像。
    張月旬頑皮地吹了個口哨，“恭喜你啊魔羅，上千年了，你終於恢複了你真正的本體，再也不用借那腥臭的濃霧掩人耳目了。”
    “你既是恭喜了我，那我便發一發慈悲心，送你們一程。”
    說罷，黑色佛身巨大化，將張月旬等人吞入腹中。
    “哈哈哈哈……”
    眼見事成，魔羅放聲大笑。
    笑聲不止。
    “你高興得太早了，魔羅。”
    “嗯？”
    魔羅見陳英蓮手握禪杖，緩緩向他走來。
    “哦，還有個漏網之魚啊？別怕，我現在就送你去和他們團聚。”
    “你高興得太早了，魔羅，”陳英蓮重複了一遍，抬手指著天空，“你好好看看，那是什麽？”
    她話音剛落，手中的禪杖便化作一道金光，飛入半空，化作一扇金光閃閃的門。
    大門緩緩打開，金光照在魔羅身上。
    “這是什麽？”
    “金光破煞，罡風掃穢，誅邪——”
    一隻火鳳凰嘶叫著衝向魔羅。
    魔羅防不勝防。
    但他絲毫沒有任何慌張之色，強大如他，除非是如來親臨，否則區區張家誅邪咒，根本奈何不了他。
    魔羅的自負，他的下場已然可以預見。
    火鳳凰穿過他身體的刹那，他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在光芒中一點點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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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雲也被火鳳凰灼燒殆盡，隻聽“哢”的一聲，接著“滋滋滋”聲不斷，周圍的一切破裂的痕跡如蜘蛛網。
    碎片緩緩下落。
    夕陽，蘭若寺，一切如常。
    魔羅難以置信。
    “驚喜嗎？意外嗎？”
    張月旬攤手，神色乖張，“被戲耍的滋味，不好受吧？你弄出一個姑臧幻境，企圖混淆我的記憶，讓我心甘情願地留在那兒。可惜你沒得逞，而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得手了。”
    “你……不，這怎麽可能？你是怎麽做到的？你不可能做到——”
    魔羅心有不甘，但結局已定。
    他變作一道暗紫色的光，被李簡放吸收體內，算是完成了對他的封印。
    至於辟邪珠碎片，魔羅在幻境中重塑他的本體時，李簡放已經將它收回，而魔羅深陷幻境，雲裏霧裏地看不清，但張月旬他們卻能清楚地將一切收歸眼底。
    “大功告成！”
    張月旬吐出一口濁氣，閉上眼掐手訣念咒。
    不多時，一縷又一縷紅色的微光從她體內向上冒出。
    微光一陣一陣，在半空變成了一個個金家人。
    “諸位，詭妖得以封印，多謝諸位相助，一路好走。”
    張月旬朝他們揮手，他們同樣回以揮手。
    金家人一點點化成雲煙，在風裏晃了晃，徹底融進了暮色之中。
    緊接著，平江也逐漸飄起一道又一道紅色的微光，同金家人一道融入暮色。
    “月旬姐姐，那是？”
    “平江的百姓，他們也走了。”
    “那一眉道人是不是也和我爹娘他們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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