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著的行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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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跟著嚴溯拐出街角,因為距離過遠,不清楚為何騷動。
    他回頭望向施粥的隊伍,不知是否錯覺,似乎先前有目光在打量自己,隱隱有些許懼意?
    李治不明所以,趁著旁人沒有注意掌心往牆麵一抹。
    然後塗在臉上,盡量偽裝的毫無存在感。
    他感到多少有些荒謬,大旱兩年,家家都沒有餘糧,天師道憑什麽無償救濟青州城?
    反正這個米粥,自己是不敢吃的。
    一行人順利出城,來到西郊一處偏僻的荒地。
    亂葬崗位於荒地陰麵,或許是土層淺薄的緣故,災荒而死的難民都被埋在裏麵,能看到歪歪斜斜立著不少簡陋的木牌。
    甚至有些墳包隻是隨意壘起的土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腐爛味道,即便在白天,也讓人覺得陰氣森森。
    出乎李治意料的是,亂葬崗已經聚集了十幾名腳夫,個個麵色緊張,手裏拿著各類工具。
    見到嚴溯帶人到來,紛紛長舒一口氣。
    天色還未大亮,外加周遭時不時還會響起烏鴉的嘶鳴,再大膽的人都不免心裏發怵。
    若不是四十文的工錢誘惑太大,誰願意來亂葬崗挖屍。
    嚴溯掃視一圈,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諸位,規矩想必都清楚,挖墳起屍不是尋常活計,若有忌諱、顧慮的,現在就可以離開,縣衙絕不強求。”
    人群中一陣騷動,但最終沒人選擇離開。
    “好,五鬥米觀的法師不久就會到來,我們小心為上。”嚴溯一點頭,示意腳夫從西側的墳頭開始動土。
    鐵鏟與泥土石塊碰撞的聲響此起彼伏,頓時打破死寂,成群的鳥雀受驚飛開,犬吠不止。
    嚴溯沒有急著安排李治,等待片刻後,捕快牽著一條幹瘦的黑狗而來,目光死死咬住墳頭。
    能聽到腳夫一個個都在低聲念叨。
    “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沒過多久,簡單的扒拉下土層,就有屍體露出。
    屍體腐爛不堪,懷裏抱著已經被翻過的包裹,明顯是背井離鄉的難民,死狀極為淒涼。
    腳夫把屍體在空地上小心翼翼擺放著。
    “李治。”
    嚴溯招呼李治過來,指著旁邊一個打開的箱子,裏麵放著大量的紅線和用布袋分裝的糯米。
    “嚴老。”
    “李治你手腳還算利索,過來幫我。”
    嚴溯神色凝重,“每具屍體一挖出來,就要用紅線纏繞四肢關節,越緊越好,然後在口鼻處塞入糯米,記住,動作要快,但紅線絕不能鬆,糯米務必要塞實!”
    “是,嚴老。”
    李治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適,走上前去。
    隨即按照嚴溯的吩咐,將紅線纏繞在屍體的手腕、腳踝、膝蓋。
    嚴溯不禁高看李治一眼,李治還算冷靜,或許也是因為趕來青州城的路途中遭遇頗多。
    李治用力勒緊紅線,打上死結。
    接著,嚴溯抓起一把糯米,塞入屍體微張的口鼻。
    “嚴老,難不成真的會詐屍?”
    嚴溯淡淡的說道:“你不是已經見過嗎?放心,屍變通常條件極為苛刻,我們隻是以防萬一。”
    李治啞然失語,後背已經出了一層細汗。
    隨著朝陽逐漸升高,酷暑的高溫驅散眾人心底的寒意。
    一具具形態各異的屍體從土層中挖出,再逐一處理。
    空氣中彌漫的腐臭味道愈發濃烈,混合著新翻泥土的腥氣,李治有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烈陽持續炙烤,李治遲遲也沒有遇到另外的自己。
    “這……”
    “這好像是…城東客棧的李掌櫃?!!”
    有腳夫挖開一個新堆積起來的墳頭後,突然發出一聲驚疑不定的低呼,引得眾人移來目光。
    嚴溯聞聲快步而去,李治緊隨其後。
    隻見那具被抬出的屍體,皮膚呈現青紫色,沒有腐爛痕跡,比麵黃肌瘦的難民要肥胖不少,穿著一身浸滿血水的綢緞衣物。
    “不要命了?讓開!”
    嚴溯把屍體的衣物扯開,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
    李掌櫃的胸膛竟然被整個剖開,肋骨向外翻折,斷裂處參差不齊,可以看到心髒不翼而飛!
    “李掌櫃怎麽會在這裏?亂葬崗距離客棧足足半個時辰的路啊,有誰會刻意把屍體換成……”
    旁邊一個捕快話還未說完,聲音便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李掌櫃的胸口。
    敞開的胸腔竟然在…微微起伏?!
    就像一個活人還在呼吸!!
    “按住他!”嚴溯臉色劇變,厲喝一聲,動作快如閃電,抓起一大把紅線就撲了上去,猛地用紅線纏繞住屍體的脖頸,狠狠勒緊!
    屍體開始劇烈痙攣,四肢胡亂抽動,被剖開的胸膛起伏幅度更大,甚至發出一種嗬嗬的怪聲。
    李治頭皮發麻,上前用盡全身力氣按住屍體不斷蹬動的雙腿,接觸的手掌一片冰涼僵硬,掙紮的力量大得驚人。
    他聽到嚴溯的輕聲呢喃,提到屍體就快淪為‘行屍’了。
    行屍?
    果然是那些趕屍煉屍的旁門左道!
    眾捕快也反應過來,壓住屍體的手臂和軀幹。
    嚴溯一言不發,臉色鐵青,飛快的繞著屍體的脖頸,一圈、兩圈、三圈……
    紅線深深嵌在青灰色的皮肉中。
    屍體的痙攣越來越劇烈,喉嚨裏的聲音變得尖銳,空洞的眼眶仿佛在銘記周遭人群長相。
    李治能感覺到,屍體雙腿傳來的力道在不斷增強。
    他咬緊牙關,將剛入門的三元勁運轉到雙臂,才勉強沒有脫手,相比之下,其餘捕快反而更加狼狽,腦袋都憋得通紅。
    直到嚴溯將紅線在屍體脖頸纏繞足足二三十圈,幾乎將脖子勒變形,掙紮才停止。
    屍體胸腔的起伏消失,四肢徹底癱軟,不再動彈。
    周圍隻剩眾人粗重驚恐的喘息。
    嚴溯緩緩鬆開,看著幾乎被紅線割斷脖頸的肥胖屍體發愣。
    “繼續。”
    他沙啞的吐出兩個字,任誰都聽得出其中的沉重。
    “平安客棧的掌櫃、賬房以及兩名夥計的屍體應該都在亂葬崗埋著,還有半個月前農莊一家五口的屍體或許也埋得不深。”
    李治背脊發涼,如果牽扯邪道…不,已經牽扯邪道了。
    為何邪道要把自己煉製過的行屍丟棄,李掌櫃又為何被掏空心髒?邪道是怎麽躲過他人眼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