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晨露在大典廣場的青石板上凝成細珠，蘇清歡混在打掃的仆役裏，手裏的掃帚反複摩挲著地磚的紋路。昨夜拚合的三塊桂花玉藏在貼身的香囊裏，青光透過布料微微發燙，像顆跳動的心髒。離巳時大典開始，還有半個時辰。
    林曉端著銅盆從她身邊走過，發間別著的幹桂花輕輕顫動。擦肩而過的瞬間，她低聲說：“陸衍帶著散修混進了觀禮台，老管事在藏經閣門口接應，記住‘桂落三聲’為號。”銅盆裏的水晃出漣漪，映出觀禮台最高處的灰袍長老，正閉目養神，指尖卻在袖中撚著什麽，像在掐算時辰。
    蘇清歡的目光掃過廣場兩側的廊柱，二十七個被通知的弟子已各就各位，有的扮成侍衛，有的裝作獻藝的雜耍人，甚至有個穿戲服的小生，眼角的胭脂暈開，像朵帶露的桃花——是藏經閣師兄，他手裏的長槍裹著紅綢，槍尖卻閃著冷光，顯然藏著真家夥。
    巳時的鍾聲剛響，灰袍長老緩緩走上祭台。他今日換了身錦袍，領口繡著繁複的桂花紋，與蘇清歡香囊裏的玉佩圖案如出一轍。“諸位弟子，”他的聲音透過靈力傳遍廣場，帶著奇異的穿透力，“今日乃我派百年大典，需以‘淨化之禮’獻祭，助我派更上一層樓！”
    台下響起稀稀拉拉的附和，蘇清歡卻看見前排有弟子悄悄皺眉——是名單上的人，他們聽懂了“淨化”的真正含義。她攥緊掃帚柄，掌心的汗讓木柄變得濕滑，目光死死盯著祭台左側的丹房入口，那裏守著四個黑衣弟子，腰間的長刀比往日更亮，刀鞘的符文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傳淨化之禮！”長老揮了揮手，兩個黑衣弟子推著輛蓋黑布的囚車走上台，車轍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響。黑布被掀開的瞬間，蘇清歡的心髒驟然縮緊——囚車裏跪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姐姐蘇清辭！記憶鎖鏈雖已撤去，她的靈力卻被特製的鎖銬禁錮，長發淩亂地貼在臉上，嘴角帶著血跡，眼神卻依舊清亮，看見人群中的妹妹時，悄悄眨了眨眼。
    是約定的信號！蘇清歡的指尖在掃帚柄上叩了三下，與林曉約定的“桂落”暗號分毫不差。
    “此女乃蘇家餘孽，”長老指著囚車裏的蘇清辭，聲音陡然嚴厲，“私通外敵，意圖顛覆門派，今日便以她為引，開啟淨化大陣！”他從袖中掏出個青銅鈴鐺，鈴鐺上刻著扭曲的符文，與煉魂閣的鎖鏈如出一轍，“待我敲響鎮魂鈴，諸位便可知‘忘憂’真意！”
    鎮魂鈴？蘇清歡的瞳孔驟然收縮。手劄裏記載過這鈴鐺，能強行喚醒被封印的邪祟，長老果然是要破開封印！她摸出藏在掃帚裏的鐵絲，指尖的顫抖泄露了緊張，卻在觸及香囊裏的桂花玉時，忽然安定下來——姐姐在等她，所有人都在等她。
    就在長老要搖鈴的瞬間，觀禮台突然傳來騷動。“這桂花糕怎麽是苦的？”個穿粗布衣裳的漢子突然嘔吐起來，手裏的糕點掉在地上，滾出幾粒黑色的藥丸，“長老給的‘安神糕’不對勁！”
    是陸衍安排的人！蘇清歡立刻反應過來，掃帚往地上一戳，暗藏的哨子吹出清越的響，像山澗的溪流。廣場兩側的廊柱後，二十七個弟子同時發難——侍衛抽出腰間的短刀，雜耍人扔出帶刺的繡球，穿戲服的藏經閣師兄長槍一抖，紅綢散開，露出淬了靈力的槍尖，直刺祭台的黑衣弟子！
    “反了！都反了！”長老怒喝著搖響鎮魂鈴，“叮鈴鈴”的脆響裏，廣場地麵突然裂開道道縫隙，淡黑色的霧氣從縫裏湧出，帶著股腥甜的香，與丹房的“新料”氣味一模一樣。
    “是邪祟之氣！”陸衍的聲音從觀禮台傳來，破風劍在他手中舞得如銀蛇，劍穗的銀絲纏住個黑衣弟子的手腕，“快捂住口鼻！”
    蘇清歡趁機衝向祭台，掃帚柄橫掃，絆倒了兩個試圖阻攔的弟子。她撲到囚車旁，掏出那截打磨光滑的鐵絲，剛要去撬鎖銬，卻被長老的靈力掃中肩頭，劇痛讓她眼前發黑，鐵絲“哐當”掉在地上。
    “小孽障！”長老獰笑著掐住她的脖頸，靈力如冰錐般刺向她的經脈，“你姐姐沒能護住的封印，你也想染指？”
    蘇清辭在囚車裏瘋狂掙紮，鎖銬勒得手腕鮮血淋漓：“放開她！有本事衝我來！”她的靈力雖被禁錮，卻用盡全力撞向長老，囚車翻倒的瞬間，她撲在蘇清歡身上，替她擋下了長老的致命一擊，後背的血肉模糊裏，露出塊貼身的玉佩——是她偷偷藏的第四塊，恰好能補全桂花玉的最後一角。
    “姐！”蘇清歡的眼淚決堤而出，四塊玉佩在兩人相握的掌心拚合，瞬間爆發出刺眼的金光，像輪小太陽，將黑色霧氣逼退三尺。金光裏，蘇家先祖的虛影緩緩浮現，白衣勝雪，指尖的靈力與陸衍破風劍的銀光交織，形成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雙力合一，封印可固！”先祖的聲音回蕩在廣場，蘇清歡忽然明白手劄的深意——不止要血脈與靈力，還要姐妹的羈絆，盟友的信任，所有的善意匯聚，才能形成真正的守護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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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衍的破風劍刺穿了長老的肩膀，劍穗的銀絲纏上鎮魂鈴，“哐當”一聲摔在地上，裂成兩半。黑衣弟子見大勢已去，有的跪地求饒，有的轉身欲逃，卻被散修和弟子們團團圍住，插翅難飛。
    蘇清歡抱著受傷的姐姐，掌心的四塊玉佩漸漸融入兩人的血脈，金光順著經脈遊走，蘇清辭後背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清歡，”姐姐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指尖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我說過，我們會再一起摘桂花的。”
    廣場的黑色霧氣漸漸散去，裂開的地麵重新合攏，露出青石板上淡淡的桂花紋路，與玉佩的圖案完美重合。原來整個門派的地基，都是以桂花陣為引的封印，長老處心積慮想要破壞的，恰恰是守護他安身立命的根基。
    老管事拄著拐杖走上台，手裏捧著個陶甕，裏麵裝著新采的桂花：“我老婆子說，用新桂熏過的傷口，不會留疤。”他往蘇清辭後背撒了把桂花，金黃的花瓣落在傷口上，生出淡淡的光暈。
    林曉提著食盒跑過來，裏麵的桂花糕還冒著熱氣：“我娘說趁熱吃才好，你們都餓壞了吧？”她的發梢沾著桂花，臉頰的紅暈比戲服的胭脂更豔，看見陸衍肩頭的新傷，趕緊掏出金瘡藥遞過去，指尖的顫抖藏不住關切。
    夕陽的餘暉灑滿廣場，幸存的弟子和散修們互相攙扶著，有的在清理血跡，有的在包紮傷口，還有個小雜役正蹲在地上，把散落的桂花瓣一片片撿起來，放進竹籃裏，像在收集星星。
    蘇清歡望著姐姐漸漸舒展的眉頭，看著陸衍與散修們低聲交談，聽著林曉和藏經閣師兄討論如何重建藏書，忽然覺得掌心的桂花玉餘溫，與廣場的暖意漸漸融為一體。那些曾經冰冷的鎖鏈，破碎的記憶，扭曲的欲望，終究抵不過血脈的羈絆，盟友的信任，和藏在桂花香氣裏的，生生不息的希望。
    祭台的角落，那半塊被踩碎的桂花糕旁，新的嫩芽正從石縫裏鑽出來，頂著片小小的綠葉，在晚風裏輕輕搖晃，像在訴說一個關於守護與新生的故事。而遠處的老桂樹，枝椏間已冒出點點新綠，仿佛在預示著，來年的秋天，定會開滿更香更盛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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