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竹製的書案上攤著本厚重的冊頁，蘇清歡指尖拂過燙金的“四方護盟冊”五個字——墨跡還帶著新幹的溫潤，是青嵐穀少穀主昨夜連夜題寫的，筆鋒裏藏著少年人的意氣，也藏著對同心盟約的鄭重。發間的木劍吊墜貼著領口，是姐姐十六歲送的拜師禮，暖得像剛溫好的桂花酒，卻在指尖碰到底下的朱砂硯時，泛起一陣細碎的顫——那硯是師父的舊物，硯池裏還凝著半池殘墨，像藏著未說盡的囑托。
    “清歡師姐，桂花糕蒸好了！”婉娘抱著竹屜跑進來，裙擺沾著金黃的花瓣，熱氣裹著甜香撲得人鼻尖發癢，“散修阿石帶了落桂坡的蜂蜜來，說加在糕裏更潤，你快嚐嚐！”她將一塊冒著熱氣的糕遞過來，瓷盤上的桂花印還清晰可見，“陸衍大哥說盟契紋的光比往常亮，新掛的‘同心記’符牌在光裏晃，像串起的星星。”
    蘇清歡咬了口桂花糕，甜香在舌尖散開，混著蜂蜜的潤，像把四方護盟的暖意咽進了心裏。她想起今早在後山看見的場景：散修阿石正教仙門弟子種醒神草，青嵐穀的畫師在桂樹幹上畫護盟圖，寒水寨的鐵匠給新弟子淬劍，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了往日的隔閡，隻剩踏實的笑意。師父筆記裏“仙散同心，桂香滿坡”的字跡突然在腦海裏清晰，眼眶竟有些發燙。
    “清歡，各門派的符牌都掛好了。”蘇清辭走進來，手裏捧著疊新寫的護盟規，淡金色的原始記憶在指尖縈繞，像曬透的桂絨，“第一條就寫了‘共守封印，共分桂糕’，老藥農說這規矩比任何禁符都管用，能記一輩子。”她俯身看向護盟冊，指尖觸到“散修名錄”那一欄，動作頓了頓，“盟契紋在動！光裏裹著熟悉的氣息，是師父的殘念！”
    蘇清歡的心髒猛地一跳，剛因安穩升起的暖意瞬間被攥緊。她抓起護盟冊往煉魂閣跑，木劍吊墜在領口瘋狂發燙，燙得後頸發疼——那是與師父殘念共鳴的溫度，像當年師父在丹房外悄悄喊她“清歡”時，落在耳尖的暖意。
    煉魂閣前的廣場上，盟契紋的七彩光正泛著耀眼的光暈，無數細小的光粒從紋裏飄出來，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是師父的輪廓！他站在紋中央，手裏舉著塊刻著桂花紋的木牌，正是當年沒來得及交給散修的“護盟符”。
    “師父！”蘇清歡的眼淚瞬間掉下來，伸手想去碰，指尖卻穿過了光粒。陸衍背著破風劍跑過來，劍穗上的“守”字鵝卵石泛著光，聲音裏滿是震撼：“是師父的傳承殘念！盟契紋感應到四方同心，才把他的殘念引出來了！”
    光裏的師父笑了，聲音透過光粒傳出來，像穿越了歲月的風：“清歡，清辭，你們做得好。四方護盟成了，桂香也滿坡了，我能安心了。”他舉起護盟符，光粒順著符紋散開，落在護盟冊上，冊頁瞬間泛起淡青光，“這護盟符要嵌進盟契紋，需用四方同心血，才能讓盟約永不褪色。”
    話音剛落，光粒突然劇烈晃動，像要消散。蘇清辭趕緊用原始記憶護住殘念，淡金色的光像薄紗裹住人影：“師父別急！我們這就取同心血！”她的聲音發顫，光罩上的記憶光在快速消耗，卻死死不肯鬆開——這是師父最後的傳承，絕不能讓它溜走。
    “我來！”散修阿石突然從人群裏站出來，抓起身邊弟子的劍，毫不猶豫地劃破掌心，鮮血滴在護盟符上，“蘇家護我們解符，仙門待我們如家人，這血該流！”
    青嵐穀少穀主跟著劃破掌心：“青嵐穀欠蘇家一條命，欠散修一句歉，這血是賠罪，也是盟誓！”
    寒水寨寨主拄著拐杖走上前，讓弟子幫著劃破指尖：“寒水寨願以血為證，此生必護四方同心，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蘇清歡看著眼前的場景，眼淚掉在護盟冊上，卻笑著抓起青竹劍劃破指尖。她的血滴在護盟符上，與阿石、少穀主、寨主的血融在一起，淡青色的光從符裏爆射出來，像道閃電，鑽進盟契紋的紋心。
    “轟隆”一聲輕響，盟契紋的七彩光瞬間暴漲，將四方的血光裹在中間，慢慢凝成一塊巴掌大的玉牌，上麵刻著“四方護盟，桂魂為證”八個字，與師父的護盟符嚴絲合縫。光裏的師父人影慢慢變淡，聲音卻愈發清晰：“護盟不是刻在玉上，是刻在心裏；同心不是靠血證，是靠情牽。以後，就交給你們了。”
    人影徹底消散時，古桂林突然飄下無數花瓣，落在每個人的肩頭，像一場溫柔的祝福。婉娘抱著桂花苗跑過來，苗上的新葉沾著光粒，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師姐！苗葉上的光不會散！師父肯定是附在上麵，要陪著我們守盟！”
    蘇清歡摸了摸苗葉上的光，暖得像師父的手。她看著護盟冊上泛著青光的名錄，看著盟契紋上嵌著的玉牌，看著身邊笑淚交織的眾人，突然明白——師父要的從來不是冰冷的盟約，是散修能安心種藥，是仙門弟子能放心練劍，是青嵐穀的符能護人，是寒水寨的玉能暖身，是所有人能圍在桂樹下，分吃一塊甜香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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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宴！”蘇清歡突然大喊，聲音清亮得蓋過風聲，“把埋在桂樹下的百年桂酒挖出來！今天我們不聊守護，隻吃糕、喝酒，做一回熱鬧的家人！”
    陸衍立刻跑去後山挖酒，阿石和仙門弟子搭起了竹桌，青嵐穀的畫師在桌布上畫滿桂花，寒水寨的鐵匠給孩子們打造了小桂葉形狀的玩物。婉娘端來一屜屜桂花糕，甜香漫過廣場，與桂酒的醇香纏在一起，醉得人腳步都輕了。
    蘇清歡靠在古桂樹上，看著阿石教小弟子吹草哨，看著少穀主和陸衍比劍，看著姐姐和老藥農調桂花露，心裏滿是前所未有的安寧。她摸了摸發間的木劍吊墜，又看了看盟契紋上流轉的光，突然覺得所有的苦都值了——那些闖丹房的險，鬥魔魂的難，解隔閡的累，此刻都化作了舌尖的甜，眼底的暖，耳邊的笑。
    夕陽西下時，桂香漫過了整個仙門。護盟冊被鄭重地放進雙師祠的供桌，與師父的牌位、陸衍師父的筆記擺在一起，冊頁上的青光與牌位的光纏在一起，像兩道永不分離的守護線。婉娘將那棵沾著光粒的桂花苗種在祠前，澆上桂花露，新芽在光裏輕輕晃，像在點頭應許。
    蘇清歡對著雙師祠的方向，在心裏輕聲說：“師父，您看。盟約成了，家人聚了，桂花還開著。我們會把這熱鬧守下去，把這甜香傳下去，讓每個來仙門的人都知道，這裏沒有傀儡符，沒有忘憂丹，隻有桂香、家人和永遠溫暖的盟約。”
    晚風穿過桂林，帶來更濃的甜香。祠前的銅鈴響了，和眾人的笑聲、桂酒的香、盟契紋的光纏在一起，飄向遠方——那是關於傳承、關於同心、關於桂花永遠盛開的結局，也是新的開始。這開始裏，有桂樹的根，有家人的心，有護盟的魂，會像桂樹的年輪，一圈圈長在歲月裏，歲歲年年，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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