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麵子”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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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樣畫葫蘆,動作輕柔而精準,一個接一個地將這些花螺從它們的藏身之處請出來。
    花螺藏得極深,手指無法直接夠到,他便利用那把舊水杓的長柄,小心地伸進石縫,輕輕撥動,讓花螺鬆動後再取出。
    整個過程,他都非常小心,避免用力過猛磕破螺殼。
    就在他將這一片花螺抓完後,準備轉向其他地方時。
    目光被一塊半埋沙子的礁石吸引。
    礁石中等大小,邊緣長了些牡蠣殼。
    這塊石頭看著再普通不過了,但黃阿漁心中一動。他記得有些聰明的花螺,會躲在這樣的“偽裝”下。
    他彎下腰,雙手抵著礁石粗糙的邊緣,深呼吸,腰部和大腿同時發力,猛地將這塊大石頭掀開了一道縫隙。
    石頭下的景象讓他眼睛睜大!
    隻見礁石下,聚集著密密麻麻的一堆花螺,數量遠超過之前數量的總和!
    這些花螺個頭均勻,大小接近大拇指,顯然是找到一個理想的棲息地,形成了一個不小的種群。
    他們受到突然的光線,一些花螺正試圖縮進沙子裏,或向著四周爬開。
    “真是捅了花螺窩了!”黃阿漁心中一陣狂喜!
    他不敢耽擱,立刻蹲下身子,雙手不停用力,像撿豆子一樣,快速輕柔地將這些花螺攬入懷中。
    再小心地放進魚簍裏。他能感覺到花螺在手中沉澱的手感。
    聽到它們互相碰撞時發出的輕微“哢呲”聲。
    這一刻,清晨的疲倦感被豐收的喜悅衝得一幹二淨。
    最後一隻花螺拿起,黃阿漁才長舒一口氣。
    額頭上已經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看著魚簍裏花紋斑斕,大小不一的收獲,特別是最後那一大窩,黃阿漁滿意地點點頭。
    這一次找到的東西,數量眾多,就算便宜,也能賺一點。
    而且還有一隻大香螺可以單獨賣一份錢。
    肯定能有好價錢,再買些東西,那也能向家人證明改變的決心。
    他把教室的縫隙合上,裏麵還有一些小的花螺。
    這些黃阿漁不打算“趕盡殺絕”。
    見天色已經大亮,黃阿漁提著桶就往家裏趕!
    微風拂麵,說不出的愜意。
    “回來了?”
    林秀英看著自己的兒子臉上的笑容。
    “看樣子收獲不錯?”
    “媽,你看。”黃阿漁放下桶,“怎麽樣?”
    林秀英打眼看去,有小半桶蟶子,四顆香螺,其中有一顆還特別大。
    見這麽多蟶子有些吃驚。
    但隨後隻是笑了笑。
    拿起桶,掂了掂,心中默默地算了算。
    還有,黃阿漁緩慢地放下魚簍。
    “這得有近十斤的花螺了!”
    其他人也都陸續出來看。
    最初都被數量嚇了一跳。
    後算了下錢,又平靜了下來。
    黃海強和林小海不想破壞黃阿漁的熱情。
    “你知道這些值多少錢嗎?”黃天養問了一句。
    黃阿漁突然反應過來,他前世年輕時就知道玩,對現在價錢並不清楚。
    “十塊、五塊?”黃阿漁試探地問。
    “蟶子五毛錢一斤,香螺一斤兩毛。”林秀英指著花螺,“這個更不值錢,一斤五分錢。”
    “算蟶子一斤,香螺一斤,十斤花螺”黃天養語重心長地說。
    “一共一塊二毛錢。”
    黃阿漁心中一涼,幹了一個早上就賺一塊二。
    這價格和後世差點不是一星半點。
    但他很快也想清楚了,要是趕海能賺大錢的話,海邊就沒有窮人了。
    “不過,這一塊二毛錢確實也不少了。”黃天養又補充道。
    趕海一天能賺一塊錢確實不少了。
    一些一級工的工資也就三十塊錢。
    隻算一天的收入的話,比一級工都高了。
    但這隻是運氣,不能保證每天都有這麽好的收入。
    雖說不如黃阿漁自己的預想,但那顆大螺應該單賣一兩塊錢。
    “不是一塊二。”黃阿漁笑道:“這顆香螺可以單買。”
    黃阿漁拿起拿著大的香螺,“應該有個兩塊錢!”
    他信心滿滿,但家裏人都透著懷疑。
    黃海強輕輕推了推林小海。
    “媳婦,阿漁這兩天怪怪的,再大也是香螺。”他壓低聲音,“會不會被哪個‘野’上身了?”
    林小海皺了下眉,“你別瞎說,都什麽時代了,哪裏來那麽多‘野’。”
    黃天養聽完,隻是把旱煙杆子在鞋底磕了磕。
    “阿漁,你怕是沒睡醒,說夢話呢?”他指著香螺。
    “它再大,不也是香螺?公社水產站收螺,從來隻是按斤兩,不分大小。頂天給你多算一兩分錢。哪有當個賣兩塊的道理?”
    他語氣堅定,這是他一輩子遵循的交易規矩。
    林秀英沒有立刻反駁,她更細心。拿過那個大香螺在手裏掂了掂。
    “蝦仔啊,馬知道你想為家裏出份力。這個螺個頭確實罕見,是個好彩頭。但你說能單買兩塊……這都抵得上好些人就幾天的工分了……”
    “……想法是好的,但咱實在點,不能好高騖遠啊。”
    她的擔憂裏透著對兒子不切實際想法的安撫,怕他期望太高了,失望太大消磨了熱情。
    他下意識覺得是跟劉老頭對峙時,“瘋勁”還沒過去。
    一旁的黃海強趁機湊到林小海耳邊,“媳婦,我說的沒錯吧……”
    “……他以前哪裏關心過魚蝦蟹多少錢,現在不僅和劉老頭動了刀子,還會能抓這麽些東西,這……這像黃阿漁嗎?肯定是那個‘野’上身了。”
    普通民眾尤其是農村的對於,一個性情大變,總有些迷信的猜測。
    聽得林小海眉頭皺得更緊了,她心裏也有點懷疑。
    但她是嫂子不能跟著煽風點火,隻好用力地掐了一下黃海強。
    “閉上你的臭嘴,啥野不野的……嗯……或許是經曆了這幾天的事,開竅了呢?”
    黃海妹挨著自己的三哥,仰著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雖然她也不明白,香螺為什麽不賣錢,但能感覺到家人對三哥的懷疑。
    手拉住他的衣角,仿佛這樣能給三哥一點力量。
    麵對眾人的懷疑,黃阿漁深吸一口氣。他理解家人的反應,在1979年的小漁村,他們的認知邊界就在那。他又不能說出自己說重生來的。
    這要是說出來,可能真的會被當成精神病。
    他也沒有急著爭論,而是從林秀英手裏拿回香螺,舉到家人麵前,語氣平靜。
    “大家夥,你們聽我說。公社水產站確實按斤算,但鎮上呢?縣裏呢?”
    “這螺品相好,個頭大,是稀罕物。有錢的、講究地吃家,就願意為這‘稀罕’和‘品相’多掏錢。他們除了去水產站統貨,還會去私人攤上挑好的。”
    他頓了頓,“我聽說,現在有些廠子的領導招待客人,夥食鎮上有錢人辦席麵,就是稀罕這些平時少見的好東西,講就個排場……”
    “……這東西擺上桌,就是麵子。麵子就值這個價!”
    這個說法結合了鬆動的政策,比起空口白話聽起來可信度高些。
    父母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神色有些鬆動,但疑慮未消。
    黃阿漁摸了摸黃海妹的頭,“信不信三哥?”
    “我信三哥!”黃海妹不明所以,但還是信任她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