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8章 厚“積”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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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天養沒有理會二老,隻是淡淡的說道。
“阿漁說得對。這螺,是他起早貪黑、花了本錢弄出來的營生,這不是鍋裏的家常菜,誰餓了都能舀一勺。這是買賣,買賣,就得講買賣的規矩。”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大哥黃天生一家。
“大哥家的書偉、書強要考大學,是好事。但我們家海妹想讀書,也是正事。不能為了成全別人家的指望,就斷了自己閨女的前程。這個道理,走到天邊也說得通。”
黃海河被二兒子這番前所未有的話噎得胸口發悶,原本向來逆來順受的兒子,今天居然言辭鑿鑿地反駁他這個老子。
吳翠大喊道:“規矩?我是你娘,他是你爹,他就是這麽跟長輩講規矩的?!”
黃天養皺了皺眉頭,“老二,你怎麽說話的!”
她媳婦劉芬芳也附和道:“就是,幾個花螺,不值錢的玩意。這做一下能怎麽著啊?”
“而且這味道也就那樣,這有什麽難的,隨便弄一下不就行了嗎?”
“大嬸,您自己回家坐不行嗎?非要在我家吃?”黃海妹直接回道。
劉芬芳被個半大孩子當眾懟回來,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想罵又礙於身份不好跟小孩子對罵。
“死丫頭片子!這哪有你說話的份!”吳翠立刻把矛頭轉向黃海妹,尖聲罵道,“沒大沒小!都是你爹媽沒教好!”
黃天養可不會讓人這麽說自己女兒。
“海妹年紀小,說話直,但理不歪。大嫂要是覺得這螺味道一般,做法簡單,自家就能做,那何必非要在我們這湊合?自家做的,料足火候好,書偉書強吃著不更順口?”
劉芬芳被噎得啞口無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黃海河看著眼前不一樣的兒子,心沉了下去。
吳翠直接大喊。
“好!好得很!黃天養!你如今是翅膀硬了!連爹娘都不放在眼裏了!為了口吃食,連親情都不要了!我們老黃家……沒你們這種不肖子孫!”
“奶奶,你在說什麽?”黃阿漁眉頭一皺。
“您是不是忘了?是大嬸說味道一般。我爸怎麽不孝了?他說的沒道理嗎?”
“難道順著你們的意思,把我們家辛辛苦苦做出來、要換錢活命的營生白白送出去,才叫孝順?才叫有親情?奶奶,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吳翠被問得張口結舌,臉憋得通紅,她蠻橫慣了,哪裏講過什麽道理。
“你……你強詞奪理!頂撞長輩就是不對!就是沒規矩!”
“哼。”黃阿漁冷哼一聲,“愚孝,在我這可行不通。我隻守有道理的規矩。”
他不再看氣得渾身發抖的吳翠。
“爺爺,您最講道理。今天這事,從頭到尾,到底是誰不在理?是誰在胡攪蠻纏,欺負我們二房老實?”
這一下,直接把難題拋給了一直試圖用沉默和威嚴施壓的黃海河。
他當然知道今天是自己這邊理虧,但他絕不能承認!承認了,他這輩子的臉麵和權威就徹底掃地了。
他看看黃阿漁,又剜了一眼明顯不再順從的二兒子黃天養,一股巨大的、被冒犯的憤怒和徹底的無力感席卷了他。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這個孫子牙尖嘴利,思維清晰。
和之前那個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完全不一樣。
但他可不會輕易認輸,換了個話題。
“阿漁做生意是好事,咱們確實是要個彩頭的。”
“但和考大學比起,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黃海河這話一出,試圖重新將家族大義的帽子扣回來,把話題從眼前的彩頭規矩拉回到他自以為占據道德高地的考大學上。
黃阿漁心裏冷笑一聲,老東西果然不肯輕易認輸,又想偷換概念。
“爺爺,您這話說的在理,考大學是天大的好事,是正途。”
他話風一轉,“書偉書強要考大學,我們二房舉雙手讚成。”
“可這大學,不是說上就能上的。大伯、大伯母正值壯年,有手有腳,真想給兒子攢前程,是不是該自己多想想辦法?”
“總不能指望著刮擦我們這點救急的辛苦錢,去填他們自家的長遠夢吧?”
“要這樣我小妹拿什麽上學?雜七雜八算下來,一年要七八十塊錢。”
七八十塊!在這個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年代,這簡直是個天文數字!像一塊巨石,狠狠砸在每個人心上。
院子裏瞬間死寂。
連一直撒潑的吳翠都像被掐住了脖子,張著嘴發不出聲。黃海河的臉皮劇烈抽搐了一下,眼神下意識地躲閃開。
黃阿漁接著說道:“爺爺,您老是當家人,最會算賬。您說,是我們先顧著我妹眼前這七八十塊的學費要緊,還是去填大伯家那沒影的大學夢要緊?這賬,不難算吧?”
他壓根就不給其他說話的機會。
“我起早貪黑摸螺、焗螺,就是為了湊這學費!現在買賣還沒開張,本錢都沒回來,您就帶著一大家子人來,要斷我妹的學路,去肥別人家的田?”
黃海河臉色一變。
他不敢說孫女的學費不如孫子的大學夢重要?他敢說二房就該勒緊褲腰帶供著大房?
說自己兒子不一定考得上大學,黃天生不樂意了。
“怎麽說話的?書偉和書強,成績這麽好,肯定能考上大學!”
黃阿漁也不急,“成績怎麽樣啊?考多少分?老師給你們寫什麽評語啊?有沒有收到表揚啊?”
黃阿漁一連串逼問,給兩兄弟說得低下頭。
他們的成績一般般,還真不一定能考上大學。
他們的窘迫和心虛,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任誰都看得清楚。
黃天生和劉芬芳臉上也掛不住了,劉芬芳強撐著狡辯。
“成績……成績哪能光看分數!我們書偉書強是厚積薄發!將來肯定有出息!”
黃阿漁冷笑一聲,“大嬸,厚積薄發也得先有‘積’啊。是積在課本裏,還是積在……牌桌上?”他意味深長地瞥了黃天生一眼。
黃天生被這話刺得跳腳:“黃阿漁!你少在這胡說八道!”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裏清楚。”黃阿漁頓了頓,“早上不是才來要錢填補你的窟窿的嗎?”
黃天生的臉瞬間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嘴唇哆嗦著。
黃阿漁可不慣著他。
“大伯,您就該先把牌桌上的‘積’清了,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而不是整天想著從我們家搞錢,去填你那無底洞!這大學,就算考上了,您覺得臉上有光嗎?”
黃阿漁嘴巴像是淬了毒一樣。
“你……你……”黃天生指著黃阿漁,氣得渾身發抖,憋屈得說不出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