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薑束的小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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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束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正盤腿坐在一輛巨大的木製貨車上。
    貨車的模樣神似去掉了炮管的裝甲車,四個鐵皮包裹的車輪足有一人高,那如魔獸般龐大的身姿,讓人毫不懷疑其能碾過一切阻礙。
    但好在前方拉車的八名高大工匠彌補了貨車過於具有威懾力的缺點,明眼人都能看出這玩意兒並沒有獨立的動力係統。
    這就如同當麵對良子的時候,人們可能會因為他那魁梧的體型心生恐懼,但隻要讓良子走上兩步,就能發現他幽默的本質。
    這輛貨車僅僅隻是胃袋比較大罷了。
    “你們來了。”
    薑束注意到了四人,連忙招呼他們過來。
    不過他自己並沒有下車,因為他也要隨四人一同鑽進大胃袋暗度陳倉。
    “安排得很到位啊,幾乎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麽麻煩。”小熊硬糖對薑束給出好評。
    “那就好。”薑束放心地點點頭,向剪刀玩偶投去讚許的目光。
    後者微微一笑,得意地鞠了一躬。
    負責接引四人的正是剪刀玩偶。
    自打第一次見麵,薑束就發現此人對大頭娃娃的成見極深,各種看不慣,三句話裏麵至少有一句都是在表達對大頭娃娃的不滿。
    薑束一開始並不了解其對大頭娃娃的真實看法,因為討厭這種感情也分很多種類,也是有因愛生恨的可能性存在的,這種複雜的感情一般稱之為苦命鴛鴦,所以他不確定剪刀玩偶會不會幫自己。
    但好在經過試探,薑束確認了剪刀玩偶的可靠。
    與手鋸玩偶截然相反,剪刀玩偶巴不得大頭娃娃死,實在是有點太恨了。
    究其原因,是因為他是堅定的保皇派,認為創造工匠留下的教條才是正統,工匠就應該醉心於製作童話玩偶,而不是搞些七七八八的東西。
    所以他是第一個站出來明確反對大頭娃娃所作出的新指示的人。
    但一個手藝人,玩心眼是玩不過常年做管理的人的。
    在當初的工坊投票表決中,大頭娃娃在最後關頭撬走了剪刀玩偶的心腹,令其跳反,不止改變了最終投票的結果,還狠狠背刺了剪刀玩偶,讓他顏麵掃地。
    薑束稱之為“撬咯~(∠?ω<⌒★之變”。
    總之,在了解這些之後,他便放心的把這次運送的任務交給了剪刀玩偶,包括安排人接引其他四個同伴,也是他一手包辦的。
    他甚至沒有問薑束這麽做的原因。
    反正在他看來,不管是誰,隻要是跟大頭娃娃過不去,他就一定幫幫場子。
    這件事並沒有告訴其他主管,紡錘玩偶似乎隱約察覺到一些端倪,但他是中立派,所以他最後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錘子玩偶是個純粹的人,壓根沒發現異常。
    而手鋸玩偶雖然對薑束忠誠,不過他對大頭娃娃的態度很微妙,算是工坊中比較偏左翼的代表人物,為了避免麻煩,此次行動最為避諱和保密的其實就是他,盡管他跟薑束的關係最好。
    而就在四人在剪刀玩偶的攙扶下依次上車時,雪王突然想到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
    “怎麽了?”王鐵柱第一時間問道。
    “那個老人...”
    白胡子玩偶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有些放心不下,詢問薑束:“你剛剛有看到我們身邊有一個白胡子玩偶嗎?”
    薑束搖搖頭:“除了你們我沒看到任何人。”
    “奇怪...是他把我們帶過來的,但是我們看到你之後,他一轉眼就不見了。”
    “突然不見了?”薑束微微皺眉,然後問剪刀玩偶:“你有安排一個白胡子玩偶接引嗎?”
    剪刀玩偶仔細想了想,然後困惑地搖搖頭:“沒...沒有吧,我不記得有這號人。”
    唔...難道說...
    薑束心中浮現一個可能性。
    想到這裏,薑束連忙讓人拿來設計用的草紙和炭筆,對雪王道:“那個玩偶長什麽模樣,畫給我看。”
    接過還沒上車的王鐵柱從玩偶那遞送來的紙筆,雪王不明所以,已經進入了貨車的小熊硬糖和霸王探出頭來,好奇地看向薑束。
    但沒有多問,雪王以最快的速度畫出了白胡子玩偶的畫像。
    她的素描很棒,棒到其餘三名同伴都挑不出毛病,一致認為跟他們見到的人一模一樣。
    也棒到連時常與設計圖打交道的工匠們都頗為驚訝。
    剪刀玩偶僅僅隻是看了一眼草圖和輔助線,便捶胸頓足,大罵大頭娃娃暴殄天物,這樣天生的原畫師竟然也能被他送去當奴隸。
    “你先別急著說這些,你看看這個人你有沒有見過。”薑束滿懷期待地問道。
    接過草紙,剪刀玩偶仔細看了看,然後搖搖頭:“沒見過。”
    “沒見過?”薑束有些意外:“不應該吧?”
    “城堡這麽大,有很多人我不認識其實是正常的,這個人有可能是我安排的人找來的,如果坊主您實在在意,等我晚些時候問問就知道了。”
    “好吧。”
    薑束有些不甘心地點點頭。
    本以為是老東西沉不住氣,眼看著自己的基業要被奪走了,忍不住現了身。
    沒想到竟然不是。
    他並沒有懷疑剪刀玩偶的回答,作為創意工匠的死忠粉,他應當是所有主管中最希望重新見到創意工匠回歸的人。
    如果畫像上的人真的是創意工匠,那麽親眼見過他的剪刀玩偶一定會有所反應的,而且大概會是十分劇烈的那種。
    可並沒有。
    隻是自己想多了麽...
    薑束感到些許遺憾。
    這時,剪刀玩偶提醒道:“坊主,該出發了。”
    “嗯,那就出發吧。”
    跟在王鐵柱之後,薑束也進入了貨車的內部,由剪刀玩偶親自關好後門之後,沒過多久,貨車便在工匠們的人力拉動下動了起來。
    貨車內部並沒有光源,也沒有透氣孔,把門關上就是一個全封閉的環境。
    雖然經過了改造的幾人現在不用進食,也不用呼吸,但是身處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擠在一堆新製出的玩偶之間,而貨車又走走停停,顯然在接受守衛的檢查,令人不由得緊張起來。
    多方麵因素的影響下,幾人多少還是感到了些許不適和壓抑。
    “那個...”黑暗中,傳來小熊硬糖竊竊私語般的低語:“這輛貨車隔音嗎?”
    薑束正向開口,卻被霸王捷足先登。
    很顯然,大頭娃娃的改造確實有不少瑕疵,雪王的藥劑作用也很有限,他並沒有聽清小熊硬糖說了什麽。
    “你聲帶落外邊了?”
    小熊硬糖嚇了一跳,連忙循聲捂住霸王的嘴:“小聲點,你不要命辣?!”
    “放心吧,我試過了,隔音效果很好。”薑束寬慰道。
    聞言,小熊硬糖這才放下心來。
    “那個白胡子玩偶有什麽異常嗎?”憋了一路的雪王這才忍不住問道。
    “沒有吧,應該隻是我想多了。”薑束回答道:“沒關係的。”
    “嗯...”雪王應了一聲,但心裏並沒有當真。
    她總覺得薑束有事瞞她。
    “對了。”王鐵柱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叫什麽呀?”
    此言一出,其餘三人也一下子打起精神來。
    “是啊,你叫什麽?”
    薑束一愣:“我沒有說過嗎?”
    “顯然沒有。”小熊硬糖吐槽道:“我還以為你是故意沒告訴我們,原來根本就是你自己也忘了嗎?”
    “呃...”
    薑束有些尷尬。
    是說大家怎麽都不叫自己名字,還以為是自己太不合群了,沒想到居然是因為自己沒說。
    這事兒整的。
    “我叫請填寫。”
    黑暗中的四人一陣沉默。
    “什麽叫...請填寫?”
    “我也奇怪啊,係統分配給我的名字就是這個。”提起這個,薑束也很委屈:“為什麽你們的名字就可以這麽有特色,我的名字就這麽普通,根本想不通啊。”
    “那個...”小熊硬糖提出一個猜想:“有沒有可能,我們的名字不是係統分配的,‘請填寫’是讓你把自己的名字輸入進去,就是隻要你點擊名字那一欄的話,就能把這三個字刷掉。”
    “......”
    對不起,土包子丟人了。
    “所以說...”小熊硬糖努力維護著薑束的自尊:“我們怎麽稱呼你呢?”
    “辣立不可以。”
    “什麽玩意兒??”
    “辣立不可以。”薑束又重複了一遍,這是他所有社交賬號的昵稱。
    他愛吃辣,而薑束二字看上去就像是辣字拆開。
    立,顧名思義,不必多言。
    不可以,則是與上文相呼應。
    這個名字充滿了現實主義的自嘲,但同時也包含著薑束對自己悲慘處境的勉勵。
    不過幾個字連起來,又有一種嬌俏的感覺,會令人感到非常可愛。
    至少他自己這麽覺得。
    當然,也隻是他自己這麽覺得。
    黑暗中,四人的臉色變了又變。
    好...好反差的名字!
    反差到甚至有點惡心。
    “真...真是有個性啊。”
    “那我就叫你辣立...不是...不可以...呃...”
    “......不想叫全稱的話,你們也可以叫我辣老師。”
    這是薑束擦邊賬號的特供昵稱。
    “好的辣老師。”
    “了解辣老師。”
    薑束在心中歎了口氣。
    即便早就已經習慣了不被理解,但這種心血和小巧思不被人認可的感覺,多少還是有些不好受啊...
    但好消息是,交換名字之後,薑束明顯感覺到他跟其他人之間的疏離感減輕了不少。
    大家的對話,即使薑束在場,也變得放鬆和自然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
    貨車後門被人打開。
    剪刀玩偶探進腦袋來:“坊主,我們到了。”
    薑束跳下車,然後環顧四周。
    目光所及之處。
    是無數的培養艙,無數的屍體,和無數的殘肢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