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別的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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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玄昊的宣告,如同在平靜的青丘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預言的重壓、守護之靈的警示、歸墟裂隙的威脅……所有這些宏大的、關乎天地存亡的概念,最終卻奇異地聚焦在了一個點上——那隻名為玄璃的一尾小狐身上。
接下來的日子,玄璃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搬離了原本僻靜的小木屋,住進了聖地核心區域一座靈氣最為充裕的洞府。每日都有專人送來珍貴的靈果仙釀,輔助修煉的丹藥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品質。大祭司玄昊果然親自督導,每隔幾日便會考校她的修為進展,傳授高深的妖力運轉法門。
然而,這種眾星捧月般的待遇,並未給玄璃帶來絲毫喜悅,反而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恭敬和羨慕的目光背後,隱藏著更複雜的情緒。有對預言本身的不安和恐懼,有對她這個“載體”能否承擔重任的深深懷疑,甚至有一些年長狐族眼中難以掩飾的……排斥。一個可能引來滔天大劫的“變數”,對追求安穩的青丘而言,本身就是一種不確定的危險。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的修煉,陷入了更深的泥潭。
在青丘最濃鬱的靈氣和最頂級的資源灌注下,她的修為增長依舊緩慢得令人絕望。那些丹藥入腹,磅礴的藥力大部分卻如同泥牛入海,被體內那沉寂的太陰星輝悄然吸收,反饋到她妖丹上的,不過是涓涓細流。大祭司傳授的法門精妙無比,但她運轉起來,總是隔靴搔癢,仿佛她的經脈和丹田,天生就不是為這種傳統的狐族修煉方式而準備的。
洞府中,玄璃緩緩收功,感受著體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增長,輕輕歎了口氣。碧藍的眼眸望向洞外縹緲的雲海,卻沒有焦點。
安逸,是溫柔的囚籠。
她想起了幻月洞天中的生死一線,想起了在絕境中覺醒超凡感知的瞬間。那種遊走於刀鋒之上、與死亡共舞的刺激,反而讓她體內的太陰星輝異常活躍,讓她對力量的感悟無比清晰。
真正的成長,從來都不是在溫室中澆灌出來的。玄龜說過,她的路,與所有狐族都不同。她需要的是對太陰本源的感悟,是對自身血脈潛能的挖掘。而這些,在青丘按部就班的庇護下,永遠無法得到。
青丘的安逸,如同精心調製的溫水,正在無聲無息地消磨她的銳氣,麻痹她的本能。繼續留在這裏,她或許能安全地修煉到更高的尾數,但絕對無法在歸墟裂隙爆發前,成長到足以應對劫難的高度。預言中的“十尾”絕非靠資源堆砌就能達成,它需要的是在血與火中的涅槃,在萬丈紅塵中的煉心。
一個念頭,如同破土的春筍,在她心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堅定——
離開青丘!
去人間界,去那片廣闊、混亂、充滿未知與危機的天地。隻有在那裏,在真正的磨難中,她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道,才能喚醒沉睡在血脈中的真正力量。
這個決定是艱難的。意味著她要放棄眼下唾手可得的優渥資源,離開母親的庇護,獨自去麵對外界的一切風雨險惡。人間界對於妖族,尤其是她這樣血脈特殊的狐族,絕非樂土。
但她沒有選擇。
這一日,玄璃主動求見大祭司玄昊。
在莊嚴肅穆的祭壇偏殿,她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她沒有提及對青丘安逸環境的不滿,隻是強調:“大祭司,我體內的力量……與青丘的傳承似乎並不完全契合。閉門造車,恐辜負預言所托。我想去外界曆練,尋找屬於自己的機緣,或許……才能真正喚醒太陰之力。”
玄昊靜靜地聽著,深邃的目光落在玄璃身上,久久不語。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玄璃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審視、權衡,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最終,玄昊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可知人間界凶險?你修為低微,獨自前往,九死一生。”
“玄璃知道。”玄璃抬起頭,目光堅定,“但留在青丘,是溫水煮蛙,十死無生。唯有置之死地,或可後生。”
玄昊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也罷。預言之人,自有其命數。強留於此,或許反受其害。你……去吧。”
得到了大祭司的默許,玄璃心中一塊大石落下。她回到住處,開始默默準備。
離別最難的,是麵對母親。
當她將自己要離開的決定告訴母親玄芷時,玄芷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她緊緊抱著女兒,泣不成聲:“璃兒,外麵那麽危險,你讓娘怎麽放心?留在青丘,至少平安……”
玄璃心中酸楚,卻強忍著淚水,反抱住母親,輕聲道:“娘,有些路,隻能一個人走。我不想等到災難降臨的那天,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我想變得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您,保護青丘。”
玄芷看著女兒眼中那不容動搖的決絕,知道再也無法改變她的心意。她顫抖著手,從頸間解下一枚用自己褪下的尾毛編織而成、蘊含著精純守護之力的尾環,珍而重之地戴在玄璃的脖子上。
“戴著它,就像娘在你身邊。一定要……平安回來。”
玄璃重重點頭,將母親的溫暖和牽掛緊緊貼在心口。
沒有驚動太多人。在一個晨霧彌漫的清晨,玄璃最後看了一眼生活了多年的青丘,看了一眼母親含淚佇立的身影,然後毅然轉身,穿過結界,踏入了通往人間界的迷霧之中。
身後是安逸的過去,前方是未知的征程。
她的曆練,正式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