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手下敗將 若非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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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萬分疑惑,但人都來了,威遠侯也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於是命人先迎祁晏清去前廳,好好招待,自己則是換了身會客的衣服,這才過去。
    當年江家陪著高祖皇帝打江山,以軍功謀得了爵位,風頭無兩,隻是浮華之後,功名化作虛幻。
    一朝新君登基,扶持自己的勢力,江氏也換了新家主,與帝王的聯係就淡了下來。
    到如今,昔日盛景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但也不止是江家,京中許多老輩世族,也在皇帝的刻意切割與打壓下,漸漸退出了政治舞台。
    例如忠勇侯府,若非忠勇侯少時上了戰場,怕是落魄的比江氏還快。
    想要維護住當前的地位,又或者重現當年繁華,他們就必須拚命為陛下效力,取得功績,這也是皇權製衡的一種手段。
    但這些世族之中,不包括祁氏。
    祁氏自前朝起就是權貴,哪怕朝代更迭,龍椅上的君主換了一輪又一輪,祁家就如同鐵打的一樣,死死地釘在朝堂上。
    除卻家底實在過於殷實的緣故之外,祁家的每一任家主,都很懂得經營。
    他們永遠隻忠於帝王,是君王最聽話的一把刀,令陛下猜忌的事,寧願放權也不會做,也素來不與朝臣私下來往。
    所以威遠侯才更不明白,祁晏清突然來找他幹什麽?
    難道是陛下或者儲君,有什麽事要他去辦,卻不好明麵告示,才派祁世子前來?
    這麽一想,威遠侯踏進前廳的步伐都肅重了許多。
    結果他同祁晏清客套了半天,對方顧左右而言他,絲毫沒有提及天子私令的意思,威遠侯是武將,祁晏清把話繞來繞去,他聽得有些不耐煩,索性直接問了。
    “祁世子今日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祁晏清是坐在威遠侯府的前廳後,才意識到自己有些任性妄為了,他亦未曾婚配,現在上門對著威遠侯說要見他女兒,豈不惹人家誤會?
    但他既然做了此事,也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祁晏清腦中想法轉了個彎,把兄弟抬出來做借口,說日前江明棠外出時,偶遇他與陸遠舟,陸遠舟本想為自己從前做的錯事,向她道歉,豈料言語有失,又得罪了她。
    “小侯爺知道兩家的姻親極為重要,事後十分後悔,多次寄帖致歉,江姑娘皆拒之不見,無奈之下,隻得請晚輩上門做個說客。”
    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但仔細想來,又是經不起推敲的。
    陸遠舟要道歉,大可讓他家中人來,又豈會勞煩堂堂靖國公府世子?
    但他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又已坐在侯府前廳裏了,威遠侯就是不信,顧及到對方的身份,也得讓江明棠出來見一麵。
    會麵的地點,定在了庭院水榭之中。
    前廳派人來請的時候,江明棠正捧著一本雜記錄,看得津津有味。
    對於祁晏清的來訪,她並不意外。
    以他的性子,被人在擅長的棋道上打敗,對手又多番拒絕與他再度比試,遲早會找上門來的。
    江明棠讓流螢回話:“就說我要更衣,請祁世子稍作等待。”
    等人去了前廳,她卻仍舊半靠在美人榻上,翻看雜記。
    元寶冒出來:“宿主,你不去見祁晏清嗎?”
    “急什麽?”她慢條斯理,“他既然想要見我,這點時間還是等得起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待將那一本雜記看完,江明棠才起身往水榭而去。
    祁晏清麵前的茶,已輪換過三回了,縱然自幼受的教育,要他操持君子風範,但難免有些不滿,剛想差人去問,江明棠究竟何時能到,就看到了長廊盡頭緩步而來的美人。
    她著一身淡粉素衣,容色昳麗,明媚清豔,令他有一瞬晃眼,心中那股子不耐煩,竟頓時消散下去。
    “江姑娘,在下等你許久了。”
    江明棠在石桌邊坐下:“女兒家待客要顧及顏麵,更衣上妝費了些時間,祁世子見諒。”
    祁晏清打量她一眼,隻覺得這小女子真是眼都不眨一下,張口就是謊言。
    她釵環不戴,粉黛未施,哪裏需要這麽久?
    但這是在江家,人家就願意慢悠悠待客,他能說什麽?
    江明棠為自己斟茶:“不知祁世子要見我,所為何事?”
    “江姑娘,當初在天香樓,你說來日我若相邀,你必赴約,這話我應當不曾記錯吧?”
    “不曾。”
    “那為何之前我三次遞帖,你都拒之門外?”
    江明棠放下溫熱的茶杯,眸光清亮,語氣十分坦然:“因為我不想去。”
    祁晏清:“你說什麽?”
    “祁世子年紀輕輕,耳朵便不好使了麽?”她眨了眨眼,重複了一遍,“因為我不想去,所以就拒絕你的邀帖,哪裏有問題?”
    祁晏清看著她:“那你先前答應我做什麽?”
    “因為我想答應啊。”
    他愣住,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腦回路。
    江明棠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哪裏有問題,反而覺得他大驚小怪:“想答應是想答應,不想去是不想去,這是兩碼事。”
    祁晏清微微皺眉:“這如何是兩碼事?言必信,行必果,江姑娘許了在下來日之約,卻出爾反爾,實非君子作為。”
    江明棠哦了一聲:“可我本也不是君子。”
    他一哽:“並非君子如此,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世人立足之根本,便是誠信。”
    “旁人如何我不知道。”江明棠看著他,“但我自幼養於商賈家中,不曾如祁世子這般飽讀聖賢書,識不得太多道理,誠信於我而言,不如一茶一飯。”
    民以食為天,快餓死渴死的時候,誠信能讓你填飽肚子,不受饑渴之苦嗎?
    祁晏清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隻覺得是歪理:“可江姑娘接到我邀約之時,非饑非渴,錦衣玉食,這並非姑娘不踐諾的理由。”
    “俗話說,飽暖思淫欲。”江明棠說道,“我吃飽喝足,便困了,要在家中睡覺,好不容易醒了,一想到要去找祁世子,走那麽遠的路,尚未出門,就覺得又饑又渴,於是再行吃喝之事,就又困了,自然又要再睡。”
    “……你不如直接說不想見我。”
    “我說了。”江明棠無辜地看著他,“不論是拒絕邀約,還是方才世子相問,我都說了不想去呀,是你非要同我辯駁一番的。”
    祁晏清:“……”
    他頗為無語,差點連十幾年來練成的君子風範,都維持不住,卻又心知拿江明棠沒辦法。
    她如今與那日在天香樓表現出來的知書達禮,截然不同,再多說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
    “在下今日前來,是想與江姑娘對弈,分個高低勝負。”
    提起下棋,祁晏清的目光比方才銳利許多,不自覺就帶上了壓迫感,盯著眼前之人。
    “若我不答應呢?”
    “那在下會一直登門,直至姑娘同意。”
    江明棠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歎了口氣:“織雨,去取棋具來,流螢,焚香,添茶。”
    兩個婢女應聲而去,不多時,水榭之中茶香與淡香交融彌漫,江明棠與祁晏清相對而坐,雙方臉上都平靜的很。
    但祁晏清心中,還是有些起伏的。
    他多年未曾遇到過敵手了,之前天香樓裏解局時,他是輸過,可那是殘棋,正式交鋒時又會是另一番局麵,但願江姑娘不要讓他失望。
    江明棠先手,她沒有相讓的意思,果斷落子,在棋盤上搭建屬於她自己的城池,祁晏清緊隨其後,圍堵劫殺,一守一攻。
    漸漸的,棋盤上的棋子多了起來,雙方都不曾言語。
    江明棠絲毫不緊張,神之弈手的外掛可不是白開的,這場對弈的結果,在還沒開局的時候,她就已經預料到了。
    祁晏清的心情,卻越來越凝重。
    意識到沒辦法徹底圍截江明棠後,他轉攻為守,想盡量“收複失地”,卻發現對方也轉變了風格,開始追著他殺,並且先前的布局,分明是守城,眼下卻全成了她攻擊的跳板。
    他思考的時間越來越長,對方落子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減慢,甚至於更快更狠了,竟令他有些喘不上氣。
    “祁世子。”
    她忽然喚了他一聲,祁晏清驟然從棋局中回神,眼中凝重尚未散去,便聽她說道:“我多次相拒,已經表明態度,你卻徑直上門來,所作所為,也非君子。”
    這是在反懟他方才指責她不守誠信。
    祁晏清沒什麽誠意地致歉:“是在下魯莽。”
    雖是說著抱歉的話,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哪裏做的不對。
    家中數年培養教導,要他成為君子,但要接過龐大家族的繼承人,又怎麽可能一味行君子之事?他平時看著還有些溫雅味道,涉及到自身之事,底色還是涼薄與狠厲的。
    江明棠聽出其中敷衍,也不在意,她在祁晏清終於又行了一步後,果斷而又利落地落下一子。
    祁晏清看見她落子之處,夾住棋子的指尖微微在抖,隻覺得仿佛有人在背後放了把火,一路延著脊椎燒到大腦,灼熱得令他昏沉。
    他閉了閉眼,片刻後才將棋子放下。
    對弈其實尚未結束,但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前路無解,再掙紮也是徒然。
    “我輸了。”
    這三個字被祁晏清在心中過了數遍,終於說了出來。
    技不如人,他認輸。
    江明棠將棋子盡數放回,語氣淡淡:“世子,你知道為什麽我一再拒絕你麽?”
    他抬眸:“為什麽?”
    她笑了笑:“從當初解殘局時,我早就知道你贏不了我,不是勢均力敵的對手,又何必浪費這個時間,同你對弈。”
    這話江明棠說的堪稱張狂,可她有這個資本,祁晏清也不覺得她自傲,反而很能理解。
    因為他從前也是這樣的心態。
    既非對手,何必應戰。
    而現在,他也輸了,還不止一次。
    祁晏清現在明白江明棠方才看他的,是什麽眼神了。
    那是看敗者的憐憫。
    天之驕子受挫,當真是難受得很,祁晏清沉默了半晌後,輕歎口氣,才讓自己的心境回歸平靜,不至於被她打擊得道心破碎。
    “多謝江姑娘指教。”
    與他這句話同時響起的,是係統的播報音。
    【目標人物祁晏清好感度+16,總好感度17點,積分128,總積分點608點。】
    元寶立馬拍馬屁:“宿主,你好厲害呀!”
    江明棠不忘也誇一誇它:“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咱們兩個好厲害。”
    離百億補貼,又近了一步呢。
    這麽一想,她心情頗佳,對於給她帶來這麽多積分進賬的祁晏清,也多了幾分好感,還開口安慰他:“世子,勝敗乃常事,不必放在心上。”
    江明棠起身:“世子心願已了,也該歸家去了,我還有事,不送。”
    她得回房好好想想,新掙的積分該怎麽花,也沒空理他了。
    祁晏清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再想到方才她說的話,一時無言。
    她還真是灑脫啊,絲毫沒有自己贏了盛名滿京都之人的欣喜。
    因為在棋道上,她就沒把他放在眼裏過。
    雖然得償所願了,但這一局棋還是讓祁晏清鬱悶了許久,回到家中後,他當夜連做夢,都是在同江明棠下棋,但總是輸,醒來後悵然不已,不自覺又熬夜琢磨江明棠的棋風。
    而他來訪的消息,也傳到了江時序耳中,因著陸遠舟的緣故,他也不喜這位靖國公府世子,幾乎是一回到家中,就去了毓靈院,詢問江明棠,祁晏清來做什麽。
    得知他是來對弈的,還輸了,江時序雖有些意外,但又莫名覺得合理。
    自家妹妹有多優秀,他再清楚不過。
    若非在豫南耽誤了多年,眼下京中第一才女的名頭,定然是落在她身上的。
    “對了兄長,我有一事想問問你。”
    “什麽?”
    “忠勇侯府還有個長子,叫陸淮川,你知道這個人嗎?”江明棠好奇地看著他,“他生得什麽模樣?品性如何?”
    江時序眸光微沉:“你問他做什麽?”
    “日前母親來了一趟,她說我與陸遠舟八字不合,但與陸家長子陸淮川並無顧忌,忠勇侯府的意思是,想將我聘作他妻。”
    提起婚事,江明棠眉眼間似乎多了些許愁緒:“我對那人不了解,麵也不曾見過,所以才問問你。”
    江時序想了想:“我與陸淮川也不熟悉,隻有過幾麵之緣。”
    他將自己知道的事,盡數告知。
    “與陸淮川來往的人都說,他與其弟陸遠舟不同,是個溫潤如玉,性子純和的君子,素來以禮待人,不曾和任何人鬧矛盾,學問也極好,曾在探春宴上,作出令太子與陛下皆很讚賞的文賦。”
    江明棠:“這麽說來,確實是很好的一個人啊。”
    聽她這麽誇讚陸淮川,江時序心頭有些不虞:“再好也配不上你。”
    頓了頓,又補充道:“也不止是陸淮川,全天下的男子,都配不上你。”
    江明棠噗嗤一笑:“兄長,照你這麽說,我豈不是嫁不出去,將來要讓你養一輩子?”
    “那又如何?”
    “我也想在家中待一輩子,”她輕輕笑了笑,“可這哪能成啊?不說爹娘,兄長你日後娶了妻,嫂嫂怎麽容得下?”
    江時序下意識就說道:“我不娶妻。”
    要是明棠能一輩子待在他身邊,他不娶妻。
    江明棠說了句兄長莫要玩笑,便轉開了話題,興致勃勃地問道:“陸淮川生得如何?”
    麵對妹妹的詢問,江時序深吸口氣,誠實道:“陸家大房兩兄弟,雖不是一母同胞,但有六七分相似。”
    江明棠點了點頭:“陸遠舟是那般模樣,看來陸淮川生得也好看。”
    “怎麽,”他眉梢微動,“你覺得陸遠舟很好看麽?”
    “是啊,單看臉的話,確實擔得起俊俏二字。”
    江時序心情更沉鬱了,正要板著臉告訴她,看男人不能看臉,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又不能當飯吃。
    結果就聽到江明棠笑眯眯地開口:“不過他比不上兄長,在我心裏,你是全京都生得最好看的人。”
    他這話頓時就說不出來了,雖說他不在意長相,可聽她這麽誇獎,卻生出些愉悅之情。
    然而剛才勾唇,就聽她又說道:“我與兄長一母同胞,也有幾分相似,兄長生得好看,不就代表我也生得好看嘛。”
    說著,她還湊近些,衝他眨了眨眼:“你說是吧,兄長。”
    江時序僵硬著點了點頭,見她笑開,自己卻笑不出來了。
    偏生是同父同母,手足血親,若不是的話……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登時嚇了江時序一跳,心下又慌又亂,總覺得自己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天大的事。
    他不敢再去細想,最終隻能硬生生把這隱晦的、一閃而過的念頭,囫圇放在心底的某個角落,不敢觸及,更不敢讓江明棠看出來,匆匆丟下句借口,便轉身離去。
    殊不知,江明棠已經把他的反應,盡數看在眼裏,在這些攻略目標之中,目前好感度最高的,就是江時序了。
    隻可惜血緣這一道天塹,把他攔住了。
    係統元寶建議道:“宿主,咱們要不要想個法子,戳破江時序的身世啊?這樣進度會不會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