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前朝舊人 願為君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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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棠跟著劉福進了天牢。
與她在門口感受的一樣,天牢內部更加陰森恐怖,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令她下意識掩住了口鼻。
而走過一處地廊時,她清楚地看到一堵牆上掛著各種刑具,令人膽寒。
這裏關押的犯人,犯下的都是震動朝野的大案。
麵對這種重刑犯,自然少不了嚴刑拷打。
也不知走了多久,劉福終於停了腳步,退至一側:“江小姐,請。”
江明棠抬眸看去,才發現她到了天牢最深處,這裏隻有一間牢房。
它很奇怪,並不是圍欄式的,周圍用鐵片遮得嚴嚴實實,隻留著一處小窗,湊近才能看清楚牢中情形。
而此時,裴景衡就站在牢門前,他身側站著張棋聖。
不止是他們,角落裏還有個人影。
走近了,江明棠才發現那人竟是秦照野。
哦,她忘了,英國公是太子黨,秦家的兒子,基本上都在為太子效力。
長子秦照野,任詔獄提刑使,次子作為繼承人,入了軍營,幼子則是科考為官。
怪不得見她來了,他退至角落呢,怕是恐女症又犯了。
江明棠快步上前行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說著,她也朝張棋聖施了一禮,對於角落裏的秦照野,隻微微點了點頭,以示客氣。
“不知殿下叫臣女過來,有何吩咐?”
裴景衡淡聲道:“這牢房裏關了一位極其重要的犯人,乃是前朝太傅,他有治國之才,奈何心念舊主,孤費盡功夫,他仍不肯降。”
說著,他轉過身來看向江明棠:“孤希望你能勸服他,為朝廷所用。”
江明棠頗有些無語。
她穿這麽好看,他讓她去勸服重犯?
但她麵上絲毫不顯,而是皺眉問道:“殿下,您麾下謀臣說客無數,他們都不曾勸服此人,臣女又如何能做到呢?”
張棋聖從旁解釋道:“師妹有所不知,這位前朝太傅,乃是師父的小師弟,咱們的師叔。”
他將其中緣由緩緩道來。
原來前朝天下大亂之際,老國師與小師弟,還有其餘弟子,分別出山救世。
然而隨著亂世英雄群出,大家各擇其主,漸行漸遠。
老國師選擇了幫助裴氏,而小師弟,則是選擇了前朝皇室。
老國師覺得前朝皇室氣數已盡,裴氏家主有王者之風,且為人仁善,定能讓天下百姓,過上安寧的日子。
小師弟卻覺得,前朝推崇出來的新君,也是厚德之人,若是有他的輔佐,未嚐不能重振旗鼓,開創盛世。
從前二人就多有不和,如今更是成了敵對,甚至於斷絕關係。
老國師運籌帷幄,小師弟也絕非凡人,堪稱神機妙算,他們屢屢較勁,雙方勢力僵持許久。
可惜最後,前朝那位帝王,死於皇室內鬥。
之後,前朝徹底傾覆,裴氏上位,老國師誠邀師弟共奉明主,但小師弟悲憤交加,怒而拒絕,之後更是隱姓埋名,多年來帶著數眾餘孽頑抗,尋求複國之策。
可惜天命已定,年初之際,他被裴景衡抓獲,關進了牢獄。
按理來說,他是逆黨,死一萬次也足夠。
但裴景衡知道,他的本事不比老國師差多少,實有惜才之心,一直想勸降他。
奈何此人實在頑固,任他派了多少說客前來,根本不聽。
得知老太傅多年來,對落敗師兄手下之事,一直耿耿於懷,裴景衡想了想,讓張棋聖以老國師徒弟的名義,前去勸降。
這回,老太傅倒是聽了他的勸說,隻是聽完之後,他仰天長笑數聲,嘲諷萬分。
“師兄一生算無遺策,誰知關門弟子是蠢貨,除了個棋聖的虛名,百無一用,給我滾,我絕無可能效忠你們這群,背刺舊主上位的白眼狼!”
可憐張棋聖出身書香門第,溫文爾雅,自幼拜老國師為師,人人敬重,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氣的不輕,卻拿他沒辦法。
裴景衡也試過讓祁晏清來勸降,然而麵對祁晏清的嘲諷,那位老太傅端坐地上,神態自若,除了他師兄的弟子,他誰也不搭理。
哦,也不是沒搭理。
最後,他嫌祁晏清囉嗦,把他也罵了一通,說他是廢物師父教出來的沒用徒弟。
見師父被人羞辱,祁晏清罕見動了怒,轉頭就建議裴景衡將此人殺了,一了百了。
裴景衡沒聽他的,依舊把人關著。
不久前,他聽說老國師竟收了江明棠為弟子,才生出讓她過來試試勸降的想法。
張棋聖道:“師妹,咱們這位師叔十分不凡,除卻智謀過人外,他武功高強,可縮骨換麵,擅奇門遁甲,但脾性十分暴躁,絕非好相處之人。”
江明棠了然,竟有如此奇人。
怪不得,這牢房周圍都圍了鐵片,還派了重兵把守,是怕他逃出去吧?
裴景衡看著她,溫聲而問:“你可敢去?若是不敢,孤便讓人送你回去,另尋他法。”
江明棠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願為君往!”
而後,她又小心問道:“殿下,若是臣女勸不了他,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裴景衡說道:“盡力而為便好。”
“好。”她點了點頭,“煩請殿下,將牢門打開。”
待到牢門打開,張棋聖先一步進入其中,江明棠緊隨其後,裴景衡並沒有進去,因為那老太傅一見他,便怒罵不止,根本不會聽來人說什麽。
所以,他隻在門廊處看著。
與此同時,他吩咐護衛與秦照野守在旁邊,老太傅身手不凡,又脾性暴躁,若有什麽意外,務必第一時間救江明棠。
牢房之中頗有些暗,江明棠進去後,便看到了那位老太傅。
他正盤坐於地,發須全白,看上去就像是個瘦小的普通老人,可他的四肢都有鐵鏈束縛,聽見有人來了,連頭都不曾抬一下。
江明棠並沒有急著上前,而是先站在一旁,讓元寶把這位老太傅的資料傳輸給她。
張棋聖上前去,口中稱著師叔,跟老太傅套近乎,隻可惜任他說再多,對方也不曾給他一個眼神。
“師叔,我今日到此,是想把我師父收的小師妹帶來見見您。”
聽到這話,老太傅把玩鐵鏈的手微頓。
察覺到這個細微之處,張棋聖趕忙將一切道來,力證江明棠確實是老國師的弟子。
“師叔,之前我與師妹對弈,慘敗而歸,可見她確實習得了師父真傳,師妹,還不快來見過師叔。”
江明棠上前兩步:“明棠見過老先生。”
老太傅終於給了點反應。
他抬頭看向他們,隻說了一個字:“滾。”
張棋聖無奈萬分,回首衝江明棠使了個眼神,便默默退至一邊。
江明棠也不急,反而去搬了小凳子,坐在老太傅麵前,開門見山:“老先生聽了太多勸說之言,大概不耐煩再聽廢話,晚輩便直言了,我今日來此,是為了勸您效忠我朝。”
“老先生對前朝君主赤膽忠心,天地可鑒,可您所效忠的君主已經亡故,社稷也已傾覆,唯有百姓,仍留存於世。”
“您此時選擇臣服新主,亦是在繼續庇護舊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道理,您應該比我懂。”
“再說前朝腐朽,皇室昏聵,天命人心皆失,先生又何必空為其搭上自身性命呢?便是您堅持為前朝守節,世人也不會誇您一句,還要罵您為禍人間。”
“人活一世,一為生民,二為聲名,難道先生真的不顧及百姓,也不在乎日後史書,會如何評價您嗎?”
頓了頓,江明棠補了一句。
“而我朝君主,仁民愛物,勵精圖治,繼任儲君更是賢良方正,明睿果決,若先生能摒棄前嫌,與我主共謀發展,來日必能開創不世偉業,名垂青史。”
前麵老太傅始終沒有反應,可聽到最後一句,他嘶啞著嗓子,嘲諷道:“背棄舊主的東西,竟還能稱一句賢明?當真是可笑!”
“今日是裴氏小兒讓你來的吧?你告訴他,不必再勸,”他冷聲道,“老夫寧死,也絕不會為狼心狗肺的裴氏效忠,你說的英主,在老夫看來,同那旱廁裏蛆蟲一樣,令人惡心。”
張棋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果然,師叔的脾氣還是這樣。
也就是看在師父的麵子上,還回應了師妹兩句。
門外,裴景衡眉頭微皺,也知曉應該是沒希望了。
正要讓江明棠出來,便見她猛地起身,怒然出聲。
“老先生,太子殿下惜才,才多番派人來勸,你卻趁機羞辱於他,實在是可惡。”
江明棠冷聲道:“既然你非要這麽說話,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