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瀕死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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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奮的餘燼徹底冷卻,像寒冬裏燃盡的炭火,連最後一點餘溫都消散殆盡,隻留下一堆冰冷易碎的灰燼。
蘇曉癱在粗糙的岩石上,四肢軟得如同抽去了筋骨的綢緞,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已耗盡 —— 指尖還殘留著之前摳抓岩石時的刺痛,指甲縫裏嵌著深灰色的石屑,與幹涸的血跡凝結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猙獰的痕跡。
靈魂像是被那無盡的 “貪念” 狂風過境,所有關於 “自我” 的印記都被洗劫得空空蕩蕩,隻留下一個空洞、疲憊的軀殼,在崖底刺骨的寒意中微微瑟縮。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疲憊,胸口起伏如同使用多年的破舊風箱,每一次吸氣都要牽動全身的力氣,吸入的空氣仿佛帶著冰碴,刮得喉嚨又幹又疼,連帶著胸腔都泛起一陣悶痛。
然而,身體的極度虛弱,反而讓感官變得異樣清晰 —— 如同暴風雨過後的清晨,空氣中的塵埃被徹底衝刷幹淨,萬物的輪廓都變得格外分明,連細微的聲響都能被無限放大。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下岩石粗糲的紋路,每一道凸起都像鈍刀般硌得後背生疼,之前被磨破的傷口在這種清晰的觸感中,痛感被放大了數倍,絲絲縷縷地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連骨髓都在隱隱作痛;
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緩慢而沉重地搏動,“咚 —— 咚 ——” 的聲音在寂靜的崖底格外清晰,每一次跳動都帶著難以言喻的滯澀感,仿佛老舊生鏽的齒輪在艱難轉動,每轉一圈都可能卡死,隨時會戛然而止;
甚至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魔氣特有的腥甜氣味 —— 那氣味像腐爛的花瓣混合著鐵鏽,又帶著一絲詭異的甜膩,混雜著岩石的土腥味,令人胃裏翻江倒海,隻想作嘔,卻連抬手捂住口鼻的力氣都沒有。
更清晰的是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魔氣。
它們像陰濕的毒蛇,纏繞在她的四肢、脖頸,甚至貼著皮膚鑽進衣物縫隙,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黑色的霧氣如同有生命的藤蔓,透過皮膚,絲絲縷縷地滲入肌理,沿著血管遊走,帶來一種生命力量正在被緩慢抽離的錯覺 —— 仿佛身體裏的血液在逐漸凝固,從指尖到心髒,一點點變得冰冷;
體溫在一點點下降,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白霧;思維也變得遲鈍起來,每一個念頭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如同在粘稠的泥漿中行走。
死亡並不總是轟轟烈烈的。
它此刻正以一種寂靜的方式,在她這具凡軀裏悄然蔓延。
像冬日傍晚悄然降臨的黑暗,沒有驚天動地的預兆,沒有撕心裂肺的聲響,卻帶著無可阻擋的寒意,從四肢百骸向心髒聚攏,一點點吞噬著她殘存的生機。
意識的邊緣開始變得模糊,眼前的景象漸漸蒙上一層灰霧,崖底的魔氣仿佛化作了無數細小的黑影,在她視線裏晃動、聚攏,像一群等待分食獵物的烏鴉。
她就要死了嗎?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她殘存的思緒,讓她渾身一顫。
死在這無人知曉的魔淵崖底,死在這位仙尊對抗自身魔氣的餘波裏,像一個被隨手投入深潭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無法泛起,連一句悼念都不會有人提起。
她的穿越,沒有帶來驚天動地的奇遇,沒有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反而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 “容器”,一個被用來承載痛苦的工具。
她的存在,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意外,連結局都如此潦草,如此可悲。
就在這時,一段早已被遺忘在記憶角落的碎片,毫無征兆地在她空寂的腦海中浮現 —— 沒有魔氣的扭曲,沒有欲望的裹挾,隻有最純粹、最溫暖的畫麵,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盞燈。
那是穿越前無數個平凡夜晚中的一個。
她窩在客廳柔軟的米色沙發裏,沙發墊被她常年坐的位置壓得有些凹陷,帶著她熟悉的溫度。
懷裏抱著半包剛拆開的番茄味薯片,包裝袋的 “嘩啦” 聲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每一次伸手拿薯片,都能聽到薯片碰撞的清脆聲響。
電腦屏幕上播放著輕鬆搞笑的綜藝節目,主持人誇張的笑聲和觀眾的掌聲透過耳機傳來,像朋友在耳邊說笑,驅散了夜晚的孤獨。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燈光,橘色的路燈、藍色的商鋪招牌、紅色的車燈,在玻璃上映出模糊的光斑,偶爾有晚歸的行人走過,腳步聲漸漸遠去。
隱約還能聽到遠處街道上車流駛過的 “呼呼” 聲,混合著鄰居家傳來的電視聲,構成了一幅充滿煙火氣的生活畫卷。
空氣裏彌漫著薯片的鹹香,混雜著茶幾上熱牛奶的奶香,還有一種…… 叫做 “日常” 的、令人安心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是平凡生活的味道。
那麽普通,那麽微不足道的一個瞬間 —— 沒有神器的耀眼光芒,沒有權柄的誘惑,隻有最瑣碎的日常,最平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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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回想起來,卻仿佛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銀河。
那份平凡的溫暖,那份觸手可及的安寧,那份可以隨意抱怨外賣遲到、吐槽遊戲卡頓、甚至因為追劇熬夜而被媽媽嘮叨的自由,此刻竟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她曾經無數次嫌棄這樣的日子太過平淡,渴望著小說裏那樣刺激、精彩的生活,渴望著與眾不同的人生。
可直到此刻瀕臨死亡,才明白那份平淡背後,藏著多麽珍貴的幸福 —— 那是不必擔心隨時會失去生命的安穩,是可以自由選擇生活的權利,是有人牽掛、有人陪伴的溫暖。
眼眶驟然一熱,溫熱的液體迅速充盈了眼眶,視線瞬間變得模糊。
魔氣帶來的冰冷、傷口帶來的疼痛,在此刻都變得不再重要 —— 不是因為恐懼死亡,也不是因為身體的痛苦,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悲慟與…… 不甘。
她還沒有好好道別。沒有對下班回家的父母說一句 “我回來了”,沒有對電話那頭的閨蜜吐槽新出的電視劇劇情,沒有來得及吃完冰箱裏剩下的半盒冰淇淋,甚至沒有機會再打開一次那個陪伴了她多年的遊戲賬號,看看裏麵的角色是否還停留在她離開時的場景。
那個有 ifi、有外賣、有平凡煩惱卻也充滿煙火氣的世界,那個她曾經嫌棄卻無比眷戀的世界,她還沒有好好告別。
她甚至還沒有真正活過。
沒有去看一次海邊的日出,感受第一縷陽光灑在臉上的溫暖;
沒有去爬一次向往已久的雪山,站在山頂俯瞰雲海翻騰;
沒有體驗過為了一個目標拚盡全力的熱血,沒有感受過被人堅定選擇的幸福,甚至沒有好好愛過一個人,沒有被人好好愛過。
她的人生,像一本剛翻開幾頁的書,裏麵還滿是空白,就要被強行合上,連書寫結局的機會都沒有。
一滴滾燙的淚水,終於掙脫了眼眶的束縛,從她眼角滑落。
順著鬢角淩亂的發絲,劃過沾著灰塵和血跡的臉頰,留下一道濕潤的痕跡。
最終,這滴淚水沒入頸間的衣物中,隻留下一道冰涼的觸感,像一個冰冷的吻。
這滴淚水中,沒有恐懼,隻有無盡的遺憾與不甘,像一顆墜落的星辰,在黑暗中閃爍了一瞬,便消失不見,卻在她的靈魂深處留下了永恒的印記。
也就在這滴淚水滑落的瞬間,那股一直維係著她生命、微弱卻堅韌的清涼靈力,似乎極其輕微地…… 波動了一下。
不是增強,也不是減弱,而是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平靜湖麵被投入一顆微小石子般的震顫。
靈力的流動出現了一絲短暫的滯澀,仿佛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原本的節奏。
但那一瞬間的波動,卻像投入寂靜房間的一根針,在崖底的死寂中留下了難以忽視的痕跡,連周圍緩慢流動的魔氣,都似乎停頓了一瞬。
一直閉目靜坐、專注對抗體內魔氣的雲瀾,倏然睜開了眼睛。
長長的睫毛快速顫動了一下,如同被驚擾的蝶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那雙依舊翻湧著猩紅與混亂的眸子,沒有絲毫猶豫,精準地落在了蘇曉蒼白的臉上 —— 那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嘴唇幹裂,沾滿了灰塵,卻因為那道淚痕,多了一絲鮮活的、屬於 “人” 的氣息。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那一道尚未幹涸的淚痕上,淚痕在她灰敗的膚色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晰,像一道淺淡的傷疤,又像一道喚醒沉睡意識的光。
他的眼神裏,沒有任何憐憫,沒有絲毫動容,隻有一種純粹的、近乎野獸般的審視。
仿佛在觀察一件本應按照預期無聲碎裂的器物,為何會突然出現異常,為何會滲出如此…… 不符合 “容器” 設定的液體。
那眼神裏帶著困惑,帶著探究,像科學家在觀察一個未知的實驗現象,卻唯獨沒有人類該有的共情,冰冷得如同崖底的岩石。
但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眼底的猩紅,似乎在看到那道淚痕時,微微黯淡了一瞬,像燃燒的火焰被風吹過,出現了一絲搖曳。
蘇曉迎著他的目光,意識在渙散的邊緣艱難徘徊。
她想開口,想再說一次 “活下去”—— 不僅是對自己說,也是對眼前這個被魔氣折磨的仙尊說;
想問問他是否也曾有過想要珍惜的平凡,是否也曾有過不願失去的溫暖;
想告訴他,平凡的幸福,比任何神器都更珍貴。
可她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一般,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發出微弱的 “嗬嗬” 聲,像破舊的風箱在徒勞地掙紮。
身體的虛弱、靈魂的疲憊,讓她已無力做出任何反應,隻能任由視線漸漸模糊,任由死亡的寒意繼續蔓延,任由那道冰冷的目光,成為她意識消散前最後的印記。
生與死的界限,在這一刻變得模糊不清。她仿佛漂浮在一片黑暗的海洋中,一邊是溫暖的過往回憶,那裏有她眷戀的生活,有她未完成的遺憾;
一邊是冰冷的死亡深淵,那裏隻有無盡的黑暗和寂靜。而雲瀾的目光,就是連接這兩端的、唯一的繩索 —— 冰冷,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牽引,讓她在沉淪與清醒之間掙紮。
隻有那滴淚水的回響,還在識海深處輕輕震蕩,像一首未完成的歌;
還有一道冰冷探究的視線,在這瀕死的寂靜中,與她殘存的意識無聲地對峙。
崖底的魔氣依舊在 “滋滋” 流動,卻仿佛也在這一刻放慢了節奏,像是在等待著這場對峙的結局 ——
是她徹底沉淪,化作崖底的一縷塵埃;
還是出現新的轉機,讓這具瀕死的凡軀,在仙尊的劫難中,尋找到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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