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三次,為他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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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縷孤獨的碎片,如同冰原上乍現的微光 —— 它刺破了籠罩在識海之上的、由低語織成的黑色迷霧,短暫地照亮了雲瀾冰冷外表下的脆弱:
那是一種連魔氣都無法完全掩蓋的、深入骨髓的孤寂,像迷路的孩童在黑暗中攥緊的衣角,帶著無措與堅韌。
可這微光僅存了一瞬,便被更濃重的黑暗與嘶吼的低語吞沒。魔氣如同漲潮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重新覆蓋了那絲異樣的情緒,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仿佛剛才的感知隻是崖底缺氧產生的、稍縱即逝的幻覺。
可它確曾存在過。
蘇曉依舊癱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指尖傳來的寒意順著皮膚蔓延到四肢,卻無法冷卻她胸腔裏翻湧的情緒。
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牢牢鎖在不遠處那個被魔氣纏繞的身影上 —— 雲瀾周身的黑色氣流還在緩慢流動,每一縷都透著危險的氣息,像一層密不透風的繭,將他與外界的一切隔絕。
可她卻仿佛能透過這層冰冷的繭,看到他緊閉雙眼下的隱忍:眉頭因痛苦而微微蹙起,唇線繃成僵硬的直線,連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都在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澀的感覺從胸腔蔓延到鼻尖,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刺痛,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摻了沙的冷風。
那些原本在腦海裏瘋狂嘶吼、試圖將她拖入深淵的惡毒低語,此刻仿佛都蒙上了一層別的意味。
它們不再隻是針對她的刑罰,不再是單純的惡意灌輸,更像是從雲瀾靈魂深處潰逃出來的、無法控製的痛苦回響 ——
是他被 “貪” 吞噬時的掙紮,是他被 “嗔” 灼燒時的嘶吼,是他獨自對抗萬千負麵情緒時,不小心泄露的碎片。
每一句 “放棄吧”,或許都是他無數次想對自己說的話;
每一句 “痛苦永無止境”,或許都是他承受千年折磨後的真實寫照。
他並非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樣,冷酷地操控著這一切,把她當作用完即棄的 “容器”。
他亦是這魔淵中的囚徒,甚至比她更可悲 —— 她被困在這崖底,而他被困在自己失控的力量與洶湧的負麵情緒裏,連身體都成了牢籠。
“貪”“嗔”“癡”“恨”“欲” 這五毒,不僅在日夜折磨她,更在啃噬他的靈魂,像一群餓狼,一點點撕碎他原本的模樣。
他承受的痛苦,比她更劇烈、更漫長:
她至少還能在絕望中宣泄,還能對著他嘶吼、掙紮,而他卻要獨自對抗體內的風暴,連一絲軟弱都不能顯露,隻能將所有痛苦壓在心底,任由它們在靈魂裏發酵、膨脹。
那方才感知到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孤獨,是比這不見天日的崖底更深、更冷的深淵 —— 崖底尚有岩石與黑暗為伴,而他的孤獨裏,隻有無邊無際的死寂,連陽光都無法穿透,連回聲都沒有。
這個認知,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了她因恐懼和怨恨而築起的心防。
之前對雲瀾的恨意 —— 恨他將自己拖入地獄,恨他施加無盡痛苦;之前的懷疑 —— 懷疑他所有的 “溫柔” 都是算計,懷疑他從未將自己當作 “人” 看待;
之前的恐懼 —— 恐懼他眼底的猩紅,恐懼他失控的魔氣,在這縷孤獨的映襯下,開始一點點瓦解,像冰雪在暖陽下融化,化作一灘渾濁的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連她自己都無法言說的情緒,像一團纏在一起的線,理不清頭緒,卻沉甸甸地壓在心底。
“貪念” 席卷時,她被無盡的欲望裹挾,腦海裏隻有 “得到” 與 “占有”,隻想掙脫卻無能為力,可她沒有哭。
那時的她,滿腦子都是對抗,連流淚的時間都沒有,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抵抗內心的吞噬,連情緒都被欲望占據,無暇顧及其他。
“嗔怒” 焚身時,她被毀滅的怒火吞噬,隻想撕碎眼前的一切,隻想讓施加痛苦的人也嚐嚐滋味,更沒有哭。
那時的她,被恨意填滿,眼淚早已被烈火蒸發,連思維都成了混亂的漿糊,隻剩下最原始的反抗欲,連疼痛都變得麻木。
甚至在之前瀕臨死亡、意識渙散時,她感受著生命一點點流逝,感受著意識像風中殘燭般搖搖欲墜,也沒有哭。
那時的她,隻剩下麻木的絕望,連情緒都變得遲鈍,連 “害怕” 都成了奢侈,更別提流淚這種需要情緒支撐的動作。
她以為自己的淚腺早已在這接連不斷的折磨中幹涸,像沙漠裏的河流,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隻剩下龜裂的河床,記錄著曾經的存在。
可此刻,一股洶湧的熱意卻毫無預兆地衝上眼眶,像火山噴發般,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溫熱的液體在眼角積聚,越來越多,最終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 先是一滴,落在下巴上,帶著與崖底寒冷截然不同的溫度,像一顆小小的火種,燙得她微微一顫;緊接著,更多的眼淚湧了出來,連成線,順著臉頰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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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的眼淚不是因為自身的痛苦,不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更不是因為絕望,而是為了他 —— 為了那個被魔氣包裹、在孤獨中獨自掙紮的身影,為了那個看似強大、實則比誰都脆弱的靈魂。
為了這尊曾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卻不知為何被拉下神壇,墜入泥沼後隻能獨自對抗風暴的仙尊;
為了他明明自身難保,卻還要用殘存的理智控製魔氣,避免她被徹底吞噬的矛盾 —— 他本可以任由魔氣肆虐,卻選擇了用自己的方式,給她留了一絲生機;
更為了這荒謬的、將施虐者與受害者牢牢捆綁在一起的命運 —— 他們都被困在這魔淵裏,承受著同一場劫難,隻是她被動承受,他主動對抗,最終卻殊途同歸,共享一片黑暗。
淚水無聲地滑落,比前兩次或許是更早之前,在她還未意識到時,那些偷偷咽下的、無聲的哭泣)的哭泣更加洶湧。
它們順著她蒼白肮髒的臉頰滾落,在布滿灰塵的皮膚上衝出兩道淺淺的痕跡,像雨水衝刷過的泥土路,露出底下原本的膚色;
然後滴在身下冰冷的岩石上,“嗒”“嗒” 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崖底格外清晰,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很快又被岩石的寒意吸幹,隻留下淡淡的印記。
她沒有發出任何啜泣聲,連肩膀的抖動都極其輕微,仿佛怕驚擾了這份寂靜,更怕驚擾了不遠處那個對抗痛苦的身影。
她隻是任由眼淚無聲地流淌,任由情緒在心底翻湧 —— 這仿佛是她唯一能做的、對他的痛苦的回應,是對這場無妄之災的無聲控訴,是對兩人共同命運的無奈歎息。
身體卻因為這壓抑的、無聲的宣泄,微微顫抖著,指尖甚至泛起了細微的麻意,連呼吸都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她說不清這眼淚裏包含著什麽。
是憐憫嗎?
或許有 —— 看到一個曾經強大到不可一世的存在,如今落得如此境地,被困在自己的力量裏,任誰都會生出一絲不忍,像看到一隻受傷的猛獸,蜷縮在角落舔舐傷口,明明帶著危險,卻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是對共同處境的悲哀嗎?
大概也有 —— 他們都是這場劫難中的受害者,隻是一個被動承受,一個主動對抗,卻都無法逃離這無邊的黑暗。
就像兩艘在風暴中失去航向的船,雖然航向不同,卻都在同一片海域裏掙紮,共享著同一份絕望。
還是對這場無休無止的折磨,最終生出的無奈接納?
或許都有 ——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也知道他或許也早已放棄了逃離,隻能在這痛苦中日複一日地支撐。
這份接納裏,沒有妥協,隻有對現實的清醒認知,帶著一絲悲壯,一絲無力。
這淚水像一杯混合了多種情緒的酒,苦澀中帶著一絲酸楚,酸楚裏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對 “同類” 的共情 —— 他們都是孤獨的,都是痛苦的,都是在黑暗中尋找微光的人,隻是她的微光,是他無意間泄露的那縷孤獨;
而他的微光,或許還藏在靈魂深處,等待著被發現。
就在這時,一直閉目盤坐、對抗體內魔氣風暴的雲瀾,眼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那顫動很細微,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無法察覺 —— 隻是眼睫末梢輕輕抖了一下,像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又像微風拂過了細草,仿佛隻是魔氣流動時帶動的微小波動,不值一提。
可蘇曉卻捕捉到了。或許是因為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或許是因為此刻的寂靜放大了所有細微的動作。
她看到他的眼睫顫了顫,然後,那雙被猩紅浸染的眸子,緩緩睜開 —— 動作緩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仿佛每一次睜眼,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他的目光越過繚繞的魔氣,像穿透一層薄紗,再次落在她的臉上。
當他的視線觸及她滿臉的淚痕,看到那些順著臉頰無聲滑落的眼淚,看到她眼底深處不再有恨意、隻有複雜情緒的目光時,他眼中翻湧的混亂與暴戾,似乎有了一瞬的凝滯。
沒有疑惑 —— 他沒有皺起眉頭,沒有用眼神詢問她為何哭泣,仿佛她的眼淚隻是崖底的一粒塵埃,無關緊要;
沒有審視 —— 他沒有像之前那樣,用觀察 “容器” 的目光打量她,沒有試圖從她的眼淚裏找到 “有用” 的信息,隻是單純地看著;
也沒有被打擾的不耐 —— 即使她的情緒波動或許微弱地影響了周圍的魔氣,讓那些低語的聲音變得更雜亂,他也沒有露出一絲煩躁,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態。
那是一種極其短暫的、近乎空白的停頓。
仿佛她這無聲的、為他而流的眼淚,是一種完全超出他理解和預計的存在 —— 它不像 “貪念” 那樣可被利用,能成為剝離魔氣的 “工具”;
不像 “嗔怒” 那樣可被對抗,能激起他體內的魔氣與之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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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像低語那樣充滿惡意,能被他輕易驅散。
它隻是一種純粹的、帶著溫度的情緒,像一縷溫暖的風,短暫地穿透了魔氣的屏障,觸及了他靈魂深處某個早已被遺忘的、柔軟的角落 —— 那個角落,或許還留存著他作為 “仙尊” 時的記憶,還留存著對 “溫暖” 的感知,還留存著一絲屬於 “人” 的本能。
他沒有動作,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哭。
周身的魔氣似乎也因為這短暫的凝滯,流動得更加緩慢了 —— 原本瘋狂翻滾的黑色氣流,此刻像被按下了減速鍵,變得溫順了幾分;
連之前嘶吼的低語,都減弱了幾分,聲音變得模糊不清,仿佛在配合這無聲的氛圍,不想打破這份難得的平靜。
周圍的魔氣依舊在低聲嘶鳴,像遠處的風聲,帶著揮之不去的惡意;
崖底依舊是永恒的昏暗無光,沒有絲毫光亮,隻有魔氣偶爾閃爍的微光,照亮一小片區域;
遠處偶爾傳來岩石墜落的悶響,“轟隆” 一聲,打破短暫的寂靜,又很快歸於平靜,提醒著他們仍身處絕境,仍未脫離危險。
但有什麽東西,在這第三次無聲的哭泣與無聲的注視中,悄然改變了。
那層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由恨意與恐懼築成的高牆,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縫 —— 那些裂縫很小,卻真實存在,像冬天凍裂的湖麵,遲早會蔓延開來;
之前那種 “施虐者與受害者” 的對立關係,也在這無聲的共情中,變得模糊起來 —— 他們不再是單純的 “敵人”,更像是共享同一場苦難的 “同伴”,隻是表達方式不同。
蘇曉透過朦朧的淚眼,緩緩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這一次,她沒有像之前那樣下意識地避開 —— 沒有因為恐懼而低下頭,沒有因為恨意而別過臉,隻是平靜地與他對視。
眼淚還在無聲地流淌,滴落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可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絲清明,一絲複雜,一絲不易察覺的 “理解”。
她沒有在他眼中看到純粹的瘋狂 —— 那些猩紅依舊存在,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暴戾,反而多了一絲空茫;
沒有看到冰冷的計算 —— 他的目光裏沒有算計,沒有利用,隻有一種單純的 “注視”;
更沒有看到之前的漠然 —— 他不再像看待 “物品” 那樣看待她,而是像看待一個 “同類”,一個能理解他痛苦的 “同類”。
她看到的,是一片如同魔淵般荒蕪的、卻清晰映著她淚痕的…… 寂靜。
那寂靜裏,沒有暴戾,沒有惡意,沒有算計,隻有一種深深的、仿佛能將人吞噬的空茫 —— 那空茫,是他千年孤獨的寫照,是他對抗魔氣的疲憊,是他對命運的無奈。
可這空茫中,卻又因為映著她的眼淚,而多了一絲微弱的、屬於 “人” 的溫度 —— 那溫度,或許是他對 “溫暖” 的本能回應,或許是他對 “共情” 的首次感知,或許是他靈魂深處 “人性” 的複蘇。
這溫度很微弱,卻像一顆種子,落在了她與他之間的黑暗裏,等待著生根發芽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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