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四道劫:恨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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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色外袍上殘留的依偎餘溫還未散盡,那是雲瀾身上獨有的清冽氣息混著體溫的暖意,淺淺縈繞在蘇曉周身。
    方寸之間,兩人的呼吸輕輕交織,一淺一深,像兩股微弱的氣流,將崖底刺骨的寒意驅散了些許。
    蘇曉蜷縮在外袍裏,意識昏沉得像灌了鉛,眼皮沉重得幾乎要粘在一起,疲憊如同潮水般將她包裹 ——
    這是她墜入魔淵以來,第一次卸下所有戒備,有了片刻安穩的錯覺,仿佛隻要閉上眼,就能暫時逃離這無邊的黑暗與痛苦。
    驟然,一股尖銳的寒意如同淬了冰的錐子,猛地刺破了這短暫的平靜。
    這寒意不是來自崖底潮濕的岩石,也不是遊離在空氣中的稀薄魔氣,而是從她心口那處曾被雲瀾指尖按過的地方爆發開來 ——
    那裏像是藏著一枚休眠了許久的冰刺,此刻突然蘇醒,帶著陰冷的毒素,順著血管瘋狂蔓延,瞬間席卷四肢百骸。
    不同於 “嗔怒” 魔氣的灼熱暴烈,這股力量冰冷、尖銳,還帶著密密麻麻的倒鉤,每在經脈中遊走一寸,都像在刮擦她的神經,帶來深入骨髓的刺痛,連血液都仿佛要被凍結。
    恨意。
    它無聲無息地滋生,沒有魔氣的嘶吼,沒有幻境的喧囂,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穿透力,像一把無形的刀,直接鑽進她的識海,將她尚未平複的情緒徹底攪動。
    那些被她強行壓在心底的委屈、痛苦、不甘,此刻全都被這股恨意勾起,在識海中翻湧不休。
    無數破碎的畫麵、扭曲的聲音如同決堤的潮水,強行湧入她的腦海 —— 不是 “癡念” 那樣的美好幻境,而是被極端恨意渲染的、屬於她自己的記憶碎片:
    她看到自己正坐在電腦前打遊戲,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離座椅,從熟悉的現代房間墜入漆黑深淵,耳邊還殘留著自己驚恐的尖叫,指尖甚至能回憶起當時空氣的阻力;
    她看到雲瀾那隻冰冷的手扼住她的喉嚨,指甲幾乎要掐進皮肉,窒息感撲麵而來,眼前是他猩紅的、毫無溫度的眸子,裏麵隻有冷漠與掌控;
    她看到 “貪念” 魔氣侵蝕時,自己被無盡的欲望裹挾,明明空虛得發慌,卻控製不住地想要更多;
    看到 “嗔怒” 焚身時,靈魂被撕裂的劇痛,每一寸神魂都在叫囂著痛苦;
    更看到 “癡念” 幻境被打碎時,那份失而複得的溫暖瞬間破滅的悵惘,以及深入骨髓的空虛,仿佛連最後一點念想都被剝奪……
    每一幅畫麵都像是被淬了劇毒的匕首,反複剜刮著她的神經,將她承受的所有痛苦都重新翻湧上來,一點一點加深著她的怨恨。
    而這些痛苦的源頭,都清晰地指向同一個人 —— 雲瀾。
    憑什麽?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她的腦海中轟然炸響,震得她的意識都在顫抖。
    憑什麽她要承受這一切?
    憑什麽她平靜的生活被徹底打破,要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魔淵,日複一日地承受魔氣的折磨?
    憑什麽她的生死、她的苦樂,都要係於他一人之念,像個沒有自主意識的 “容器”,任由他擺布?
    更憑什麽他可以在施加了這麽多痛苦後,又偶爾流露出片刻的 “溫和”—— 為她輸送靈力療傷,將外袍披在她身上,讓她在恨與那絲難以言喻的牽絆中反複撕扯,連一份純粹的恨意都變得不徹底?
    濃烈的、不甘的怨恨如同瘋長的藤蔓,帶著尖銳的倒刺,瞬間纏緊了她的心髒,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猛地睜開眼,原本朦朧的視線變得銳利如刀,死死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雲瀾。
    眼中再無之前的迷茫、脆弱,也沒有了 “癡念” 破碎後的空洞,隻剩下冰冷刺骨的憎厭,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投向他,仿佛要將他洞穿。
    她恨他,恨他輕而易舉地掌控著她的生死,恨他將她卷入這場無妄之災,恨他讓她承受這非人的痛苦;
    更恨他那些似是而非的舉動,讓她在 “該恨” 與 “不該恨” 的邊緣反複掙紮,連恨都變得如此矛盾,如此痛苦。
    現實中,她的身體瞬間繃緊,原本放鬆的肌肉變得僵硬如鐵,手指無意識地深深摳進身下的岩石 —— 粗糙的石麵磨得指尖生疼,指甲被硬生生崩裂,滲出細密的血珠,染紅了岩石的縫隙,她卻毫無所覺。
    她沒有像承受 “嗔怒” 時那樣瘋狂掙紮、試圖攻擊,隻是死死地盯著雲瀾,牙關緊咬,連下頜線都繃得發白,渾身散發出一種近乎實質的排斥與怨毒,仿佛她的目光能化作寒冰,將他凍結在原地。
    雲瀾在她恨意勃發的瞬間,便已敏銳地察覺。
    他盤坐著的身影微微一僵,原本平緩的氣息驟然紊亂,胸口微微起伏,顯然是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恨意波及。
    隨即,更加洶湧的 “恨” 之魔氣仿佛找到了最佳的宣泄通道,順著他與她之間那道無形的紐帶,不受控製地湧來,瞬間充斥了他的經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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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悶哼一聲,聲音壓抑而痛苦,嘴角尚未幹涸的血跡似乎又深了些許,在蒼白如紙的臉色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 —— 顯然,這股 “恨” 之魔氣的反噬,比之前的 “癡念” 更甚,幾乎要將他的靈力都壓製下去。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蘇曉的臉上。當他的視線觸及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純粹的恨意時,那雙猩紅的眸子裏,混亂的魔氣依舊翻湧,卻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 波動。
    那波動很淡,快得如同錯覺,像是被她眼中冰冷的恨意刺了一下,打破了他原本的平靜,連周身的魔氣都微微滯澀了一瞬。
    他沒有試圖像鎮壓 “嗔怒” 那樣,用強硬的力量壓製她的情緒;
    也沒有像打斷 “癡念” 那樣,用染血的意誌急切地將她拉回現實。
    他隻是靜靜地承受著 —— 承受著體內 “恨” 之魔氣的瘋狂翻湧,承受著魔氣反噬帶來的劇痛,也承受著她投射過來的、淬了毒般的目光,仿佛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不需要辯解,也不需要反抗。
    那道維係著她靈台清明的清涼靈力依舊在流淌,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溫和,也沒有了 “癡念” 時的暴烈,此刻竟仿佛沾染了她的情緒,帶著同樣的冰冷,在她的經脈中緩慢遊走。
    它既沒有助長恨意,也沒有強行驅散,隻是如同一個旁觀者,保持著最低限度的清醒,讓她不至於被恨意徹底吞噬。
    蘇曉在洶湧的恨意中,清晰地感知到 —— 他知曉她的恨,知曉她此刻有多怨他、多憎他。
    他全盤接收了這份恨意,卻始終無動於衷,既不解釋,也不反駁,隻是沉默地承受著。
    這種沉默,比任何辯解都更讓她憤怒,仿佛她的恨意對他而言,隻是無關緊要的塵埃,連讓他產生一絲波動都做不到。
    這個認知,讓那股原本就濃烈的恨意如同被澆了熱油,燃燒得更加猛烈。
    她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想用盡全身的力氣,撲上去撕碎他的偽裝,想將這份恨意化作最惡毒的詛咒,讓他也嚐嚐她所承受的痛苦,讓他也感受一下被掌控、被折磨的滋味。
    可就在恨意即將衝垮她最後的理智,讓她不顧一切想要與他同歸於盡的刹那,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磅礴恨意淹沒的感知,如同幽靈般,悄然掠過她的心頭。
    那不是情緒,而是一個模糊的、一閃而逝的畫麵碎片 ——
    無盡的虛空之中,沒有天,沒有地,隻有一片漆黑。
    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身影被冰冷的鎖鏈貫穿肩胛,鮮血順著鎖鏈緩緩滴落,在虛空中化作點點猩紅,然後消散無蹤。
    他的背挺得筆直,卻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孤寂。他的背後,站著無數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曾帶著恭敬與敬仰,此刻臉上卻寫滿了貪婪與背叛,他們的目光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狠狠紮在他的背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那畫麵裏,彌漫著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被整個世界背棄的……
    恨,比她此刻的恨意,要深沉千百倍。
    這感知不屬於她。
    它帶著雲瀾獨有的、清冽中透著孤寂的氣息,顯然是隨著 “恨” 之魔氣的流動,無意間從他的意識中泄露,傳遞給了她。
    蘇曉燃燒的恨意猛地一滯,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瞬間冷卻了大半。
    她眼中的憎厭依舊存在,卻多了一絲難以置信的迷茫,連死死盯著雲瀾的目光,都微微鬆動了些許。
    她猛地看向雲瀾,目光緊緊鎖在他的臉上,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找到一絲答案。
    他依舊閉著眼,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眉頭緊緊蹙起,指尖微微顫抖,連呼吸都帶著細微的滯澀,這些細微的動作,無一不在泄露著他正承受著遠超她的痛苦 —— 那是屬於他自己的、更深沉的恨意反噬,是被全世界背棄的痛苦。
    她的恨,源於他施加的痛苦,源於她失去的平靜生活,源於她被掌控的命運。
    那他此刻承受的,這隨著魔氣傳遞給她的、那驚鴻一瞥的、屬於他的恨…… 又源於何處?
    是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痛苦?
    是被世人誤解的委屈?
    還是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孤獨?
    這些疑問像種子,悄然種在她的心底,讓她原本堅定的恨意,開始出現了一絲裂痕。
    第四道劫,是冰冷刺骨的恨意滋生,是將她與他的痛苦、怨恨緊緊交織在一起的劫難。
    而她與他,在這恨意的兩端,仿佛被一條無形的、沾滿了痛苦與怨恨的絲線,捆綁得更緊了。
    他們既是彼此痛苦的施加者,也是彼此恨意的承受者,在這場關於 “恨” 的劫難裏,再也無法徹底割裂,隻能一同在這黑暗中,承受著這份沉重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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