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一次平靜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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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崖底的沉寂中緩緩流淌,沒有日月交替的痕跡,沒有晝夜更迭的信號,分不清是過去了幾個時辰,還是更久。
    魔氣依舊在空氣中低低盤旋,像一群溫順的影子,沒了之前撕裂人心的暴戾,隻是安靜地環繞著兩人,織成一層柔軟的黑色紗幔,將這片天地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開來。
    崖壁上偶爾滴落的水珠,在寂靜中發出 “嗒、嗒” 的聲響,成了唯一能感知時間流動的刻度。
    蘇曉是在一種前所未有的、暖洋洋的舒適感中醒來的。
    不再有之前七情劫難時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沒有了被欲念裹挾的灼熱,身體仿佛浸泡在春日溫煦的泉水中,每一個細胞都透著饜足與慵懶,連指尖都帶著淡淡的暖意,像被陽光曬過的棉花,柔軟而溫暖。
    她甚至能清晰地 “聽” 到自己血液在血管裏潺潺流動的聲音 ——
    不再是之前那般急促紊亂、如同奔湧的洪水,而是平穩而有力,像山間蜿蜒的溪流,緩緩淌過經脈,帶來一種久違的、深入骨髓的安寧。
    她輕輕動了動手指,指尖觸碰到一片冰涼的布料,那是雲瀾衣袍的材質 —— 粗糙卻緊實,帶著他身上獨有的溫度。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依舊靠在他的懷裏,姿勢與之前幾乎沒有變化,隻是身體不再像之前那般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多了幾分放鬆的柔軟。
    他的手臂鬆鬆地環著她的腰,沒有用力禁錮的壓迫感,卻恰好提供了一個穩固的支撐,讓她不用費力就能保持平衡,仿佛他早已計算好力度,既不讓她滑落,也不讓她感到束縛。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類似冰雪消融後濕潤空氣的味道,縈繞在鼻尖。
    那氣息不再像之前那般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反而有種奇異的安撫作用,像是深山裏的清泉,能撫平心底的躁動,並不難聞。
    蘇曉甚至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想將這股氣息記得更清楚些 ——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 “溫和” 的味道。
    蘇曉的身體微微一僵,昨夜或者說不知多久以前)那些羞恥而混亂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回籠:
    兩人在欲念邊緣掙紮的畫麵,她無意識地向他靠近、甚至發出哀求的模樣,他緊繃的側臉、壓抑的呼吸,還有他指尖那幾乎要將她揉碎的力道……
    這些片段像潮水般湧上心頭,讓她的臉頰瞬間有些發燙,連耳尖都泛起了淡淡的紅,像熟透的櫻桃,透著難以掩飾的窘迫。
    她下意識地想掙脫這個過於親密的姿勢,身體微微向後仰,雙手撐在他的胸前,準備起身。
    可就在抬頭對上他目光的瞬間,所有動作都徹底僵住,連呼吸都忘了。
    他早已醒來,正垂眸看著她。
    那雙總是翻湧著猩紅的眼睛裏,血色並未完全褪去,卻不再是之前那般純粹瘋狂的漩渦 ——
    之前的猩紅像燃燒的火焰,能將一切吞噬,而此刻的猩紅更像是沉澱的晚霞,雖依舊濃烈,卻多了幾分平靜。
    更讓她驚訝的是,那片猩紅深處,還透著一絲極淡的、她從未見過的清明,像是被暴雨衝刷過的天空,隱約露出了原本的底色,幹淨而澄澈。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既沒有之前的暴戾與狠戾,也沒有之前被魔氣控製的掙紮,仿佛隻是在觀察一件尋常的事物。
    可蘇曉卻能從那平靜的目光裏,捕捉到一絲難以言喻的專注 ——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沒有遊移,沒有閃躲,像是在認真地記住她此刻的模樣,又像是在探究她身體的變化。
    蘇曉也沉默著,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恨嗎?
    想起之前承受的七情劫難,想起那些被情緒撕扯、被本能控製的痛苦,她心中依舊有芥蒂,像一根細小的刺,輕輕一碰還是會疼,卻沒了之前那般尖銳的恨意;
    怕嗎?
    麵對這個曾將她拖入地獄、讓她九死一生的魔頭,她依舊有本能的警惕,卻不再是那種麵對未知毀滅的恐懼 —— 她知道,此刻的他,不會傷害她。
    更多的,是一種劫後餘生般的茫然。
    她從未想過自己能活著熬過這場劫難,更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他平靜地相對;
    還有一種不知該如何麵對眼前人的無措,像是兩個原本站在生死對立麵的人,突然被命運強行拉到同一陣線,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該說些什麽。
    最終,是雲瀾先打破了這份沉默。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帶著長時間未曾正常說話的幹澀,像被砂紙磨過的木頭,卻沒了之前的戾氣與壓迫感,隻是透著一種淡淡的疲憊,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感覺如何?”
    一句極其平淡的詢問,沒有刻意的關心語氣,沒有多餘的情緒起伏,仿佛隻是醫者對著病人,簡單地確認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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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是這簡單的四個字,卻像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蘇曉緊繃的神經,讓她原本僵硬的身體又放鬆了幾分。
    她怔了怔,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內視自身。
    經脈中,一股溫和的暖流正在自行運轉,不再需要刻意引導,便能沿著脈絡緩緩流淌,所過之處,之前被魔氣衝擊的隱痛徹底消失;
    原本需要集中全部精神、甚至借助外力才能勉強感知到的天地靈氣,此刻如同稀疏的薄霧般,能被皮膚自然地捕捉、吸納,透過毛孔滲入體內,像細小的溪流匯入江河,融入那股暖流之中;
    她甚至能隱約 “看” 到空氣中那些遊離的、不同顏色的靈氣光點 —— 白色的是純淨的天地靈氣,透著溫潤的光澤;
    黑色的是崖底的魔氣,帶著沉穩的質感;
    還有些許彩色的光點,紅的、藍的、黃的,想必是其他屬性的能量,在空氣中緩緩浮動,像漫天飛舞的螢火蟲。
    “好像…… 不一樣了。”
    她老實地回答,聲音也有些沙啞,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
    “身體不疼了,力氣好像也大了些,還能…… 感覺到周圍有東西在飄。”
    她不知道該如何準確描述靈氣的存在,隻能用這種最樸素、最笨拙的言語,努力表達自己的感受。
    說這話時,她還下意識地抬起手,在空中虛抓了一下,像是想抓住那些看不見的光點。
    雲瀾聽完,眼底那絲清明似乎又明晰了一分,原本平靜的目光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像是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
    “七情淬體,靈竅自開。”
    他言簡意賅地解釋,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仿佛這是早已注定的結果。
    隨即,他又補充了一句,語氣依舊是陳述事實般的平靜:
    “你已算踏入煉氣期。”
    煉氣期?
    蘇曉猛地睜開眼睛,瞳孔微微收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為一個資深遊戲宅,她對修仙設定並不陌生,自然明白 “煉氣期” 意味著什麽 ——
    那是修仙之路的起點,是普通人與修士的分界線,是無數人夢寐以求卻難以觸及的門檻。
    她這就…… 莫名其妙地開始修仙了?
    還是以這種被魔氣反複折磨、九死一生的匪夷所思方式?
    這算因禍得福嗎?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卻發現自己的嘴角僵硬得厲害,肌肉像是被凍住了一般,最終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經曆了那麽多非人的痛苦,哪怕得到了常人夢寐以求的修仙資質,也實在無法讓她真心歡喜起來 ——
    這份 “福氣”,來得太沉重,太慘烈。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崖底依舊昏暗,魔氣低伏在周圍,像溫順的影子,輕輕拂過皮膚,卻不再帶來不適。
    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確實比之前減弱了許多,甚至能讓人平靜地呼吸,感受空氣在肺腑間流轉的舒暢。
    蘇曉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布料的粗糙感透過指尖傳來,讓她混亂的心緒稍稍安定。
    猶豫了很久,久到崖壁上又滴落了好幾滴水珠,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底已久的問題 ——
    這個問題像一根刺,不弄清楚,她始終無法真正平靜下來,也無法真正麵對眼前的人。
    “你…… 之前,是故意的嗎?”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顫抖,怕得到那個最壞的答案,頓了頓,才鼓起勇氣補充道,
    “那些…… 情緒,那些劫難,你是故意讓我承受的嗎?”
    雲瀾沉默了片刻,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像蝶翼般輕輕顫動,遮住了眼底的情緒,讓人無法窺探他的想法。
    蘇曉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指甲無意識地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淺淺的紅痕。
    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甚至已經做好了麵對 “是” 的準備,做好了再次被殘酷現實刺痛的準備。
    就在這時,他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沉默:
    “魔氣蝕心,需導引而出。”
    簡單的八個字,沒有多餘的解釋,沒有絲毫的辯解,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並非故意要折磨她,隻是體內的魔氣太過洶湧,像即將爆發的火山,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而她恰好出現在那裏,成了那個唯一能承受魔氣衝擊的出口。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加掩飾的、殘酷的直白:
    “你…… 是唯一的容器。”
    答案就是如此簡單,卻也如此殘酷。
    她不是什麽特殊的存在,不是被他選中的 “天選之人”,隻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成了他對抗自身魔氣崩潰時,唯一能用的工具。
    沒有刻意的針對,沒有複雜的陰謀,也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是純粹的 “需要”——
    像人渴了需要喝水,餓了需要吃飯一樣,簡單卻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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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曉的心沉到了穀底,像被投入了冰冷的湖水,連呼吸都帶著涼意。
    但奇怪的是,並沒有想象中的憤怒與委屈,沒有歇斯底裏的衝動。
    或許是因為經曆了太多痛苦,情緒早已被磨得麻木;
    或許是因為他此刻的平靜與直白,沒有絲毫掩飾與謊言,反而讓她無法生出怨懟 —— 他沒有把自己塑造成 “救世主”,也沒有推卸責任,隻是坦誠地說出了事實;
    也或許…… 是因為他並未撒謊,這份難得的坦誠,讓她連憤怒的理由都變得不那麽充分。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
    雖然依舊沾著塵土與幹涸的血汙,顯得有些髒汙,指尖甚至還殘留著之前掙紮時留下的細小傷痕,卻不再像之前那般蒼白無力、透著死氣,反而隱隱透出一絲健康的光澤,指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力量在流轉,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充滿了生機。
    她輕聲道:“我知道了。”
    沒有原諒,沒有釋然,隻是一種…… 接受。
    接受了自己這場荒謬的遭遇,接受了自己被迫與他捆綁在一起的命運,也接受了這個既殘酷又真實的答案。
    就像接受了天空是藍色的、大地是黑色的一樣,平靜得沒有波瀾。
    又是一陣沉默,比之前更久,卻不再讓人感到尷尬與局促,反而多了一種奇異的平靜。
    兩人就那樣靜靜地依偎著,聽著崖壁滴水的聲音,感受著彼此的呼吸,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蘇曉。”
    就在雲瀾微微動了動嘴唇,準備開口打破沉默時,蘇曉忽然先一步開口,清晰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崖底格外清晰,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認真,像在宣告什麽重要的事情。
    雲瀾的動作頓住,看向她,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
    他似乎沒明白她突然報出名字的用意,眉頭微微蹙起,形成一道淺淺的紋路。
    “我的名字。”
    她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眼神裏還殘留著一絲劫後餘生的脆弱,像易碎的琉璃,卻又透著一絲新生的倔強,像一株在石縫中頑強生長的小草,
    “總不能一直叫‘喂’,或者‘容器’。”
    她需要一個身份,一個真正屬於 “蘇曉” 的身份,而不是一個沒有名字、可以隨意替換的 “工具” 或 “容器”。
    她希望在他眼中,自己至少是一個有名字、有尊嚴的 “人”,而不是一個用完即棄、可以隨意丟棄的物件。
    這是她在這場荒謬的命運中,能為自己爭取的、最微小的尊嚴。
    雲瀾看著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蘇曉的心跳漸漸加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提出這個要求,是不是又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他那雙猩紅的眸子裏,情緒變幻莫測 ——
    有疑惑,有探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還有一種她無法讀懂的複雜,像揉碎的墨色,深不見底。
    但最終,那些複雜的情緒都漸漸沉澱下去,隻剩下一片平靜,像暴風雨過後的海麵。
    許久,他微微頷首,幅度很小,卻清晰可見,像是做出了某種重要的決定。
    “雲瀾。”
    他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比之前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清晰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沒有 “魔尊” 之類的前綴,沒有任何彰顯身份的尊號,隻是最簡單的兩個字,幹淨利落,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像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蘇曉心底激起層層漣漪。
    這兩個字,仿佛在這昏暗的崖底,劃下了一道新的界限 ——
    從此,他們不再是模糊的 “施劫者” 與 “受劫者”,
    不再是冰冷的 “魔頭” 與 “容器”,而是 “雲瀾” 與 “蘇曉”,
    是兩個有名字、有過往、有情緒,被命運緊緊捆綁在一起的個體。
    第一次平靜的對話,以交換名字告終。
    沒有激烈的爭吵,沒有深刻的剖白,沒有煽情的承諾,卻在這簡單的交流中,悄然改變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那些曾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仇恨、恐懼、隔閡,似乎在這一刻,都被這兩個名字輕輕撫平了一角。
    這似乎,是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屬於雲瀾與蘇曉的,充滿未知與挑戰,卻也帶著一絲微弱希望的開始。
    崖底的魔氣依舊環繞,未來的道路依舊迷茫,但至少此刻,他們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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