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雲瀾的第一次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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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關於 “泡麵” 的荒誕回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兩人之間漾開的漣漪尚未完全平息。
崖底的空氣裏,還殘留著蘇曉未散的哽咽與對故鄉的眷戀 —— 那是一種混雜著煙火氣與孤獨感的複雜氣息,與魔氣特有的腥甜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帶著溫度的氛圍。
這氛圍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對峙,也不是生死與共的緊繃,而是一種卸下部分防備後的柔軟,像冬日裏透過窗欞的微光,微弱卻真切。
蘇曉將臉埋在膝蓋裏,雙臂緊緊抱著雙腿,指尖幾乎要嵌進自己的大腿,像是在給自己尋找一絲支撐,又像是在抗拒著這絕望環境帶來的窒息感。
淚水無聲地浸濕了粗糙的布料,順著布料的紋路緩緩滲透,留下一片深色的、帶著鹽分的痕跡。
肩膀因為壓抑的啜泣而微微聳動,每一次顫動都帶著難以言說的委屈:
一半是剛才被雲瀾逼問時的後怕 —— 那種被看穿、被質疑的恐懼,幾乎要將她的神經壓斷;
一半是對那個再也回不去的世界的深切哀悼 —— 哀悼那些有霓虹閃爍、有泡麵香氣、有平凡日常的日子,哀悼那個可以肆意發呆、不必時刻擔憂生死的自己。
她甚至沒指望雲瀾能理解。在這個隻有殺戮、修煉與魔氣的世界裏,“泡麵” 不過是個荒誕的名詞,是她口中 “沒營養卻能慰藉人心” 的廉價食物;
她描述的那些 “鐵盒子飛天”“方塊傳訊” 的場景,更是超出了他萬載以來的認知,如同天方夜譚。
她隻是在那極致的壓力下,本能地抓住了一根關於 “故鄉” 的浮木 —— 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具體、最真實的思念載體,脫口而出的那些話,無關乎說服,也無關乎辯解,隻關乎壓抑到極致後的宣泄。
寂靜在崖底蔓延,一分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考驗著兩人的神經,仿佛連魔氣的流動都放慢了速度。
蘇曉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沉重而緩慢,與雲瀾平穩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在空曠的崖底形成一種奇異的節奏。
隻有魔氣永恒的、令人不安的低語作為背景音。
那些低語不再是之前那般帶著攻擊性的嘶吼,而是化作絲絲縷縷的輕吟,纏繞在兩人周圍,像是在默默注視著這一幕,又像是在為這沉默增添幾分詭異的溫柔。
它們似乎也察覺到了這片刻的不同,收起了獠牙,成了這場私人情緒宣泄的無聲觀眾。
就在蘇曉以為他會一直沉默下去,或者會再次用那種銳利如刀的目光將她穿透,追問更多關於 “另一個世界” 的細節 ——
比如 “鐵盒子如何飛天”“方塊怎樣傳訊”“泡麵為何能慰藉人心” 時,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要消散在魔氣低語裏的氣音,突兀地響起。
那不像是一個完整的聲音,更像是一口氣沒能均勻呼出,在喉間打了個極小的、帶著顫音的旋兒,輕得像羽毛拂過水麵,像花瓣落在泥土上,卻在這極致的寂靜中,清晰地傳入了蘇曉的耳中。
這聲音太過微弱,若不是此刻崖底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若不是她的神經還處於高度敏感的狀態,恐怕根本無從察覺。
蘇曉的啜泣猛地一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的身體瞬間僵住,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停住了,隻有眼眶裏未幹的淚水還在緩緩滑落。
她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向聲音的來源 —— 不遠處的雲瀾。
眼眶裏的淚水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像是蒙了一層水霧,她下意識地眨了眨眼,試圖驅散水霧,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然後,她看見了…… 一幕讓她難以置信、幾乎以為是幻覺的畫麵。
雲瀾依舊側著頭,目光投向崖底無盡的黑暗,仿佛對她的反應毫不在意,又像是在專注地凝視著某個遙遠的、無人知曉的角落。
但他那總是緊抿著的、線條冷硬如石刻的唇角,此刻竟極其細微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那弧度淺得如同水麵的漣漪,稍縱即逝,快得像是錯覺 —— 快到蘇曉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哭泣太久、神經恍惚而產生了幻象。
可那瞬間的鬆動,那打破了他萬年冷硬的細微變化,卻真實存在過:
唇角的線條不再是緊繃的直線,而是柔和地揚起一絲,帶著一種生澀的、笨拙的弧度,像是久未使用的機械,第一次嚐試運轉時的滯澀與珍貴。
它不是嘲諷的嗤笑 —— 那種帶著輕蔑與不屑的弧度,蘇曉在他臉上見過太多次;
不是冰冷的冷笑 —— 那種夾雜著戾氣與算計的表情,曾讓她不寒而栗;
更不是帶著惡意的陰笑 —— 那種藏著陰謀與狠毒的神態,是她一直以來的夢魘。
它是一種…… 純粹的、因為某種東西超出了理解範圍,又奇異地觸動了他某根萬年未曾被觸碰過的陌生神經,而產生的、最本能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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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笑。
雖然那弧度淺淡得轉瞬即逝,雖然他幾乎是立刻就用更緊的抿唇動作將其強行壓製了下去 —— 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鬆動,是某種不可饒恕的失態,是對他萬年冰封心境的背叛,是對他 “仙尊” 身份的褻瀆。
他的下頜線繃得愈發淩厲,側臉的線條比之前更顯冷硬,連脖頸處的肌肉都微微收緊,像是在極力掩飾著什麽,又像是在為剛才的 “失控” 而自我懲罰。
但蘇曉確信自己看到了。
那一閃而過的、極其生澀而罕見的…… 輕笑。
是因為 “泡麵” 嗎?
是因為她口中那 “用開水衝泡就能吃” 的廉價食物,與他認知中 “需精心烹製或靈力滋養” 的飲食截然不同,顯得荒誕又可笑?
是因為她描述的那個坐著鐵盒子飛天、用小方塊就能萬裏傳訊,卻會對著一種速食食物念念不忘的奇怪世界,超出了他對 “天地” 的認知,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新奇感?
還是因為她剛才那副淚眼婆娑、說著荒誕話語卻無比認真的模樣 —— 那種脆弱與堅定並存的矛盾,觸動了他內心深處某片早已荒蕪的角落?
這個認知,讓蘇曉的心髒漏跳了一拍,連哭泣都瞬間忘記了。
淚水還掛在睫毛上,晶瑩剔透,卻不再繼續滑落;
喉嚨裏的哽咽感還未散去,卻被一種巨大的震驚所取代。
她呆呆地看著他恢複冷硬的側影,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所有的委屈、恐懼、思念都暫時退去,隻剩下一個念頭在反複盤旋、撞擊著她的神經:
他居然會笑?
這個活了萬載、被魔氣侵蝕、總是帶著暴戾與冰冷的仙尊,這個曾掐著她的脖頸、讓她瀕臨窒息的魔頭,這個讓她承受七情煉獄之痛、在絕望中掙紮的施劫者,竟然也會有這樣柔軟的瞬間?
這認知帶來的衝擊,遠比他之前的怒火、冰冷的審視,甚至是並肩抗魔時的默契,更讓她感到無所適從。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是 “強大”“冷酷”“危險” 的代名詞,是需要時刻警惕的存在。
可剛才那一絲轉瞬即逝的輕笑,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從未被觸碰過的門,讓她窺見了門後那片未曾完全冰封的、屬於 “人” 的溫度。
雲瀾似乎察覺到了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帶著震驚與探究的目光 —— 那目光太過灼熱,太過直白,像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讓他本就不平靜的心境更加紊亂。
他倏地轉回頭,猩紅的眸子瞬間對上她怔忪的淚眼。
那裏麵翻湧的混亂與複雜似乎停滯了一瞬,隨即被一層更深的、類似於懊惱的情緒覆蓋 —— 像是為自己剛才那不合時宜的失態而感到不悅,又像是被人看穿了秘密後的窘迫。
他幾乎是有些倉促地避開了她的視線,重新閉上眼睛,迅速擺出入定的姿態,雙手結印,周身冰藍色的靈光再次緩緩升起,如同築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與外界隔絕開來。
隻是那微不可察加快的呼吸頻率,那結印時指尖極淡的顫抖,還有他耳根處一閃而逝的極淡紅暈或許是錯覺,或許是魔氣映照下的幻影),都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被打亂節奏的慌亂。
蘇曉眨了眨眼,用力抹去臉上殘留的淚痕,指尖傳來粗糙布料的摩擦感,帶著些許刺痛。
淚水被擦幹,視線終於清晰,她看著那個重新變得如同冰雕般冷寂的男人,腦海中卻反複回放著剛才那驚鴻一瞥的、生澀的唇角弧度。
害怕?
好像沒那麽多了。
經過剛才的坦誠與那一瞬間的輕笑,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似乎不再是純粹的 “魔頭”,多了幾分人性的溫度 —— 他也會被荒誕的事情觸動,也會有失態的瞬間,也會有不為人知的柔軟。
尷尬?
有一點。
畢竟自己剛才在他麵前哭得像個孩子,還說了那麽多在他看來或許極其荒誕的話,暴露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麵。
但更多的,是一種…… 難以言喻的驚奇,還有一絲隱秘的雀躍。
像是在荒蕪的沙漠中發現了一汪清泉,像是在黑暗的森林裏看到了一點星光,那種突如其來的喜悅,悄悄在她心底蔓延。
原來,他不是隻會痛苦、暴戾和冷漠。在那萬年冰封的外殼下,也藏著一絲未曾完全泯滅的、能被 “荒誕” 觸動的柔軟。
那柔軟或許被魔氣侵蝕得隻剩下一絲,或許被他自己壓抑了萬載,卻在她提及 “泡麵” 的那一刻,悄然蘇醒。
原來,在她那個世界的、微不足道的 “泡麵”,那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日常,那帶著煙火氣的簡單慰藉,竟然能撬動萬年冰封的一絲裂縫,讓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仙尊,露出如此罕見的表情。
這個發現,像是一道微弱卻奇異的光,穿透了魔淵之底絕望的陰霾,在她心中投下了一個模糊而嶄新的影子 —— 關於雲瀾,關於他們之間的關係,關於這片絕境裏的未來。
她忽然覺得,或許這場突如其來的穿越,這場九死一生的劫難,並非隻有痛苦與絕望。
崖底依舊昏暗,魔氣依舊在低低嘶嚎,時間依舊沒有刻度,未來依舊充滿未知。
但有些東西,就在那一聲幾乎聽不見的輕笑裏,在那轉瞬即逝的唇角弧度中,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那道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由仇恨、恐懼與陌生築成的厚牆,終於被撬開了一道更大的縫隙,露出了裏麵可能存在的、名為 “理解” 與 “羈絆” 的微光。
這微光不再是之前的轉瞬即逝,而是像種子般,落在了兩人的心底,等待著生根發芽的機會。
雲瀾的第一次輕笑,輕如鴻毛,短暫得如同幻覺,卻重逾千鈞。
它不僅打破了他萬年不變的冷硬人設,打破了仙魔之間的固有壁壘,更在這片絕望之地,為兩人糾纏的命運,注入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帶著溫度的可能 ——
一種超越利用與被利用、超越敵對與戒備的,屬於兩個靈魂之間的,真正的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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