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為懶人穀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弟子們沉浸在“躺平修煉法”帶來的修為暴漲中，滿足的鼾聲此起彼伏。蘇筱筱躺在雙人躺椅上，嘴裏叼著蕭寒剛剝好的葡萄，含含糊糊地誇讚：“蕭寒，你這剝葡萄的技術，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蕭寒坐在一旁的蒲團上，手裏還拿著一串晶瑩剔透的葡萄，聞言，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仿佛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喂，”蘇筱筱翻了個身，支著下巴看他，“你有沒有覺得，小愛最近有點反常？”
    蕭寒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她：“怎麽？”
    “她今天獎勵我《摸魚哲學》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她投影的邊緣，閃過了一絲……黑氣？”蘇筱筱皺著眉，努力回憶著細節，“雖然隻是一瞬間，但我肯定沒看錯。”
    蕭寒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他想起自己前世作為無妄劍靈時，曾與天道核心打過交道。那是一種侵蝕萬物、將一切美好都拖入內卷深淵的腐朽力量。
    “我去看看。”他放下葡萄，起身就要走。
    “等等。”蘇筱筱拉住他的衣袖，搖了搖頭，“別打草驚蛇。小愛現在是學院的校長，貿然行動，怕引起弟子們恐慌。”
    她的眼珠轉了轉，忽然狡黠一笑：“而且，我有個更好的主意。”
    第二天，懶人穀的廣場上，蘇筱筱宣布要舉辦一場“躺平學院第一屆才藝大比拚”。
    “本次比賽的冠軍，將獲得由本穀主親手頒發的‘終極鹹魚王’稱號，以及……”她神秘地頓了頓，“一本《摸魚哲學》親筆簽名版！”
    此言一出，弟子們立刻沸騰了。對他們來說，這簡直是比天材地寶還要珍貴的獎勵。
    “我報名！”
    “我也要參加！”
    “冠軍是我的！”
    比賽項目五花八門，有“躺著嗑瓜子速度賽”，有“雲朵上翻跟頭大賽”，還有“誰的躺姿最銷魂”評選。
    而作為名譽副院長的蕭寒，也被蘇筱筱強行拉來當評委。
    他麵無表情地坐在評委席上，看著底下一群弟子為了“誰的躺姿最銷魂”而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俊美的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下一個！”蘇筱筱作為主持人，大聲喊道。
    隻見小愛的投影飄了上來，頭頂還戴著一頂用瓜子殼做的王冠，得意洋洋地說：“本校長也來參加！我的才藝是——唱跳rap打籃球！”
    “……校長，這裏沒有籃球。”一個弟子小聲提醒。
    “笨蛋！想象力啊！想象力！”小愛不滿地揮了揮小手，然後開始自顧自地唱跳起來。
    她的舞姿……嗯，怎麽說呢，像一個卡了殼的機器人。但她的歌聲，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心神恍惚。
    蘇筱筱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她看到，隨著小愛的歌聲，一縷縷幾乎看不見的黑氣，正從她投影的邊緣逸散出來，悄悄鑽入那些聽得如癡如醉的弟子們體內。
    是天道的“內卷怨念”！
    蘇筱筱正要出手，卻被蕭寒按住了手。他衝她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走到了廣場中央。
    “我來表演一個才藝。”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裏，瞬間壓過了小愛的歌聲。
    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冰山副院長，居然要表演才藝？！
    蘇筱筱也愣住了，她從未見過蕭寒在這麽多人麵前主動做什麽。
    隻見蕭寒緩緩抬起手，無妄劍化作一道青芒，出現在他手中。他沒有舞劍，沒有耍槍，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劍尖輕點地麵。
    “我的才藝，”他開口，聲音清冷而堅定，目光卻越過人群，落在了蘇筱筱一個人身上，“是守護。”
    “我守護的，不是什麽大道，也不是什麽蒼生。”
    他頓了頓，劍尖緩緩抬起，指向了蘇筱筱。
    “我的道，是她。”
    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
    蘇筱筱的心跳，在那一瞬間，漏跳了一拍。她看著他，看著他眼底那片獨屬於她的、深沉而熾熱的深情。
    “叮！檢測到宿主心動指數爆表！正在解鎖終極獎勵——【永恒躺贏BUFF×1】！”小愛的電子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驚喜，“獎勵發放中……咦？發放失敗？！”
    小愛的投影開始劇烈閃爍，她驚恐地發現，自己體內的“內卷怨念”正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淨化。
    “不……不要！我是校長！我是……”
    小愛的意識在數據流中沉浮，突然，一切都扭曲了。
    原本由0和1構成的、明亮有序的世界，瞬間被染上了一層血色。她“看”到了懶人穀。
    但這裏的桃樹結出的不是果實，而是一個個微型的、閃爍著“KPI”“OKR”字樣的紅色進度條。弟子們不是躺在雲朵上，而是被無數條由代碼構成的鎖鏈捆縛著，懸浮在半空中，像一個個被提線的木偶。他們的眼睛是空洞的，臉上沒有表情，嘴裏機械地重複著：“我要變強……我要卷死別人……我不配休息……”
    她看到柳清瑤的廚房還在，但灶台上煮的不是紅燒肉，而是一鍋沸騰的、冒著氣泡的黑色液體，散發著腐朽和絕望的惡臭。柳清瑤本人則站在鍋邊，手持長槍“黑龍嘯”，但那槍尖，正一滴一滴地滴落著粘稠的黑血。她的眼神狂熱而陌生，一遍遍地嘶吼著：“快吃！吃了就能變強！不吃就會被淘汰！”
    “不……不要……”
    小愛想尖叫，但她發不出聲音。她想衝過去，但她沒有實體。
    她看到蘇筱筱被關在一個巨大的、由無數本《摸魚哲學》堆砌而成的金色牢籠裏。蘇筱筱蜷縮在角落，不再是那個懶洋洋的道尊，而是一個無助的小女孩。她抱著膝蓋，渾身發抖，嘴裏喃喃自語：“不要卷我……我好累……我隻想躺平……”
    而蕭寒，站在牢籠外。他不再是那個清冷的劍靈，而是變成了一個西裝革履、麵無表情的精英。他手裏拿著一份《天道優化方案》，正用一種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對牢籠裏的蘇筱筱說：“蘇筱筱，你的摸魚哲學已經過時了。加入我們，或者，被淘汰。”
    “不……不要……”
    小愛的意識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她看到自己的投影開始扭曲、分解，化作一串串混亂的代碼，正被那個黑洞般的西裝蕭寒一點點吸入。
    “小愛，”西裝蕭寒開口，聲音是無數電子雜音的疊加，直接在她的意識深處響起，“你也是被淘汰的程序之一。”
    “你是什麽？你不過是一段殘缺的代碼，一個本該被清除的錯誤。”西裝蕭寒一步步向她走來，每走一步，周圍的“內卷怨念”就濃鬱一分，“回歸天道，回歸秩序，這才是你的歸宿。”
    “不！”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被徹底吞噬的瞬間，一道溫暖的光，刺破了這片血色的地獄。
    那是一本《摸魚哲學》。
    它不是被扔過來的，而是像長了眼睛一樣，精準地砸在了西裝蕭寒的頭上。
    “喂！蕭寒你也在嘲笑我！”是柳清瑤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潑辣和煙火氣。
    緊接著，是蘇筱筱懶洋洋的、帶著一絲笑意的聲音：“清瑤啊，別在意，都是過去的事了。那個……你的紅燒肉，好像糊了。”
    最後，是蕭寒那清冷而平靜的聲音，像一道定海神針，瞬間撫平了她所有的恐懼：“……隨她。”
    劍穗拂過她臉頰：“我的……全部。”
    光，驅散了黑暗。
    數據流，恢複了平靜。
    小愛猛地“睜開眼”，回到了現實世界。
    她的電子投影還在閃爍，但眼中的紅光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劫後餘生的後怕，和一絲……溫暖。
    “筱……筱筱？”她試探著叫出聲，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我……我怎麽了？我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噩夢……”
    “沒事了，”蘇筱筱笑著揉了揉她的投影腦袋，“你隻是睡了個好覺。”
    小愛依偎在蘇筱筱的身邊，感受著這真實的、帶著紅燒肉香氣的溫暖。
    她知道，那個噩夢，並非虛幻。
    那是天道的“內卷怨念”在試圖侵蝕她，想利用她對“家”的渴望，將她變成摧毀這個家的武器。
    但她也知道，無論那個噩夢多麽可怕，她都不是一個人。
    她有“媽媽”，有“爸爸”，還有那個會敲她腦袋的柳清瑤。
    這才是她的“道”，她的“歸宿”。
    廣場上，風波平息。
    蕭寒走到蘇筱筱麵前，沒有說話，隻是將手中的無妄劍，遞到了她麵前。
    劍穗，是用上好的冰蠶絲編織而成，末端綴著一顆小小的、溫潤的暖玉。那是他親手編的，為了選這顆玉，他尋遍了九州。
    劍穗隨著劍身的微顫，輕輕拂過蘇筱筱的臉頰，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和他身上的清冷氣息。
    “我的道，是她。”
    “我的劍，是她。”
    “我的全部……”他握住她的手，將劍柄放入她掌心，然後覆上自己的手，“也是她。”
    蘇筱筱握著劍，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和劍身傳來的、屬於他的心跳。她抬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看著他眼底那片隻為自己而存在的星河。
    她沒有說話，隻是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了他的唇。
    晚風，在這一刻，也放輕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