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玄甲染塵,贖罪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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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人穀的喜慶還未散盡,清晨的薄霧中,一道玄色身影已跪在穀口。
柳清瑤卸了甲,散了發,曾經意氣風發的“道尊護法”,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膝蓋前是昨夜被蕭寒劍意斬斷的黑龍嘯槍尖。她不敢抬頭,盯著自己顫抖的指尖,指甲縫裏還殘留著昨夜紅燒肉的醬色。
“她居然會低頭?!”一個早起的弟子揉著眼睛,差點被瓜子嗆到。消息像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山穀。
蘇筱筱是被小愛用全息投影強行叫醒的。她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睡眼惺忪地趴在蕭寒肩上,看著穀口的景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清瑤?你這是……起太早了?”
柳清瑤的肩膀猛地一顫。
她深吸一口氣,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筱筱……不,穀主。”她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我……我來贖罪。”
“贖罪?”蘇筱筱皺了皺眉,徹底清醒了。她想起昨夜小愛的預警——“檢測到‘內卷怨念’殘餘波動,源頭:柳清瑤的靈魂封印”。
原來,昨夜的婚禮喜氣,衝開了柳清瑤靈魂深處另一道更隱蔽的封印。那些被她遺忘的、作為“柳如晦”時的黑曆史,並非全是端茶倒水的蠢事。
在道尊沉睡的萬年裏,她曾以“護法”之名,行“暴政”之實。她打著“為師父清理門戶”的旗號,用黑龍嘯屠戮過無數不願“內卷”的散修,將“懶散”視為世間最大的罪惡。那些冤魂的怨念,早已在她靈魂深處刻下了無法磨滅的烙印。昨夜,那些被她親手扼殺的“躺平之魂”的怨念,化作厲鬼,纏上了她。
她看到了無數雙血手,從地底伸出,抓住她的腳踝;聽到了無數聲淒厲的哀嚎:“還我命來……還我懶散……”
她揮舞著黑龍嘯,卻砍不散那些由她自己罪孽凝聚而成的幻象。她引以為傲的槍法,在那些無聲的控訴麵前,脆弱得像一張白紙。
她終於明白,她不是什麽威風凜凜的護法,而是一個被“忠誠”蒙蔽了雙眼的劊子手。
“我……我不想再被那些幻象折磨了……”柳清瑤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和泥土的混合物,狼狽不堪,“我……我隻想贖罪……求你,收留我……給我一個贖罪的地方……”
她話音未落,一道冰冷的劍意,已精準地抵在了她的眉心。
蕭寒不知何時已站在她麵前,無妄劍的劍尖,輕點在她的額頭,那溫度,比萬載玄冰還要冷。
“若敢生事,”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字一頓,“殺。”
柳清瑤的身體僵住了。她看著蕭寒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裏麵沒有憤怒,沒有鄙夷,隻有一片純粹的、為了守護而存在的殺意。
她知道,他說到做到。
“我……”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麽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她所有的驕傲,在那些枉死的冤魂麵前,在蕭寒的劍下,早已被碾得粉碎。
“哇——”
她忽然捂住臉,放聲痛哭起來。那哭聲,不像平日裏的爽朗大笑,也不像昨夜的低聲啜泣,而是壓抑了萬年的悔恨、痛苦和絕望的總爆發。
“我……我不想再殺人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體抖得像一片風中的落葉,“我……我隻想贖罪……我……我好怕……我怕那些人……我怕我……”
蘇筱筱看著她,眼神複雜。她從蕭寒的懷裏掙脫出來,赤著腳,一步步走到柳清瑤麵前。
她沒有扶她,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柳清瑤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變成了壓抑的抽噎。她能感覺到,蘇筱筱的目光,像一道暖陽,照在她冰冷的靈魂上。
“想贖罪?”蘇筱筱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柳清瑤的耳朵裏,“可以。”
柳清瑤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她,眼中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希冀。
“但是,”蘇筱筱話鋒一轉,“我懶人穀,不收罪人。”
柳清瑤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我收……”蘇筱筱頓了頓,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懶洋洋的笑,“廚娘。”
“廚娘?”柳清瑤一愣。
“對啊,”蘇筱筱理直氣壯地說,“你的紅燒肉,做得還不錯。以後,就負責給我的弟子們做飯吧。用你的槍,去守護他們的胃,總比去殺人好吧?”
柳清瑤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眼底那抹熟悉的、懶洋洋的笑意。她忽然明白了蘇筱筱的意思。
她不是要她用殺戮去贖罪,而是要她用守護去救贖。
用她的槍,守護這片懶散的樂土;用她的手,烹飪出溫暖人心的美食。
“我……”她哽咽著,重重地磕下頭去,“我願意!”
“嗯。”蘇筱筱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對蕭寒伸出手,“走啦,我的劍靈。再不回去,我的葡萄就要被你剝完了。”
蕭寒收劍回鞘,握住她的手,轉身離去。
走到一半,蘇筱筱忽然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對了,清瑤。”
“啊?”柳清瑤一愣。
“以後,別跪著了。”蘇筱筱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在我這兒,躺著,或者站著,都行。”
柳清瑤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淚再次湧了出來。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悔恨和痛苦,而是因為……救贖。
她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斷裂的黑龍嘯,被她重新握在手中。她低頭看著那截斷槍,眼神,從迷茫,到堅定。
從此,這柄槍,隻為守護而戰。
夕陽下,懶人穀的鹹魚們,又多了一個守護者。
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進入,最溫暖的,高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