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5章 他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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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南風的麵色陰沉得如天邊未被日光籠罩的那片烏雲,但也隻是一瞬間,他便彎起了唇角,笑意溫然,抖開手中的月白鬥篷,披於茗嫻的肩上,
    “忽逢驟雨,仔細著涼。”
    說話間,宋南風抬指輕捋她的珍珠耳墜和步搖流蘇,溫柔細心的為她整理儀容,儼然一副夫妻和睦的溫馨畫麵。
    茗嫻壓下心底的嫌惡,盡量配合,然而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聲嘖歎隨之響起,“吆!宋大人今日倒是得閑,聽說水月樓又來了個美人,宋大人不去見識一番?”
    宋南風淡瞥他一眼,冷聲回絕,“沒興致。”
    承言斜他一眼,“宋大人居然對美人沒興致?那你新納的小妾又是怎麽認識的?”
    “那還得感謝世子在水月樓中的熱情款待,若非你一個勁兒的灌酒,下官又豈會醉宿於此?如今想來,世子該不是故意的吧?”
    宋南風笑裏藏針,承言眸光一凜,下意識看了茗嫻一眼,但見茗嫻麵色如常,似乎沒把那句話放在心上,那他也得解釋清楚,
    “本世子隻是去聽曲兒,便是再醉也會找回家的門,你自個兒眠花宿柳,怎有臉怪到本世子頭上?”
    “男人納妾,天經地義,我夫人都沒意見,世子怎就惱羞成怒?是在為誰抱不平?總不會是為心月吧?”說話間,宋南風長臂一伸,攬住茗嫻窄肩的力道逐漸加重。
    茗嫻離他極近,但見宋南風麵上帶笑,眼底卻已染上戾氣。
    承言的視線放肆的落在茗嫻身上,沒有一絲避諱,“自然是為眼瞎之人鳴不平。”
    雨後風涼,回應他的隻有無邊的沉默。
    茗嫻攏了攏身間的披風,聲音淡得還沒傳至承言耳中,就已經消散在風中,“風吹得眼疼,南風,我們回去吧!”
    她默然轉身,宋南風覷了承言一眼,微眯的雙眼難掩警示。
    當著承言的麵兒,宋南風摟她摟得極其親熱,可一上馬車,他立時鬆開了手,聲音陡然冷了幾分,
    “你與承言一起出宮?這麽巧合?”
    “我從文軒齋出來,他自寧心殿而來,聽到了關於我父兄的消息,便與我打了聲招呼。”
    茗嫻隨口一句,輕易就轉移了宋南風的注意力,“你父兄不是明日問斬嗎?此事有轉機?”
    “先前我與你說,皇上對姐姐有餘情,你還不信,今日姐姐再求皇上,皇上便應了……”
    茗嫻略略概述了一遍,暗自觀察著宋南風的神情,但見他的眉宇緩緩皺起,隱著一團愁霧。
    他的指腹不自覺的轉著他指節間的白玉指環,這是他緊張或煩躁之時才會有的動作,茗嫻緊盯著他,幽幽開口,
    “這可是喜事,你怎麽愁眉苦臉的?”
    宋南風的眉頭瞬時舒展,再轉首時已是一派從容,“我隻是在想,當年你姐姐退了皇上的婚,皇上就不記恨嗎?他居然還會給你姐姐顏麵?”
    “情字最不講道理,恨意肯定是有的,但恨一個人,不代表就能磨滅掉愛意。除非……愛從一開始就是假的,但凡真的愛過,又豈會無動於衷?”
    茗嫻這話指的是承瀾,她一直認為承瀾當年是真的愛趙頌嫻,否則也不至於退婚之後就青絲藏雪,如今也不至於將趙頌嫻留在宮中那麽多天。
    走神的茗嫻並未注意到,宋南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麵上,像是陷入了記憶的漩渦,“恨一個人,就不該再愛她,愛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仇人,是恥辱!”
    宋南風義正言辭的數落著,可茗嫻又不是趙頌嫻,她從不曾傷害過宋南風,他又憑什麽對她和她的家人這般殘忍?
    心底的怨憎再次被點燃,茗嫻的牙關被她咬得生疼,才能勉強克製恨意,淡聲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理智,至少皇上還是對我姐姐心軟了。”
    深吸一口氣,宋南風沒再評判這件事,隻冷聲提醒,“複審之事,你不必多管,我會幫忙查證。你隻記住一點,往後別再與承言來往。當年他有意求娶你,你合該避嫌!”
    茗嫻與承言,注定是兩條路上的人,她怨恨過老天不公,但並未因為錯失那段婚事而遺憾,因為她始終相信,既是錯過,便是命裏無緣,
    “五年前的舊事,何須再提?”
    五年的光陰,足以令尋常人忘卻一段舊情,然而承言卻不一樣,“可這五年他一直沒成親,方才又在指責我納妾,保不齊他還對你念念不忘!”
    “你想多了,我已嫁做人婦,他早已釋懷。”
    身為男人,宋南風最懂男人的心思,“你錯了,男人最惦記的便是沒能得到的,這份遺憾足以令他記一輩子。你離他遠一些,不要落人話柄,更不要讓我成為笑柄!承言隻是在你麵前偽裝深情,他可不是什麽好東西,那些個風月場,他沒少去!”
    這話自宋南風口中道出,著實可笑,“那你呢?不也是水月樓的常客?”
    “我隻是去應酬,我還不是為了能繼續高升?如今你爹牽扯上貪墨案,便是重審,也不一定能翻案,將來我隻能靠自己,否則你和明堯就該喝西北風了!心月隻是個意外,我已經向你解釋過,你又何必緊揪著不放?”
    這冠冕堂皇的借口便是宋南風慣用的伎倆,每回他都以為她和明堯著想為借口,實則不過是避重就輕罷了。
    茗嫻看透不說透,隻淡然一笑,“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意外,無妨,你多納幾個妾,多生幾個孩子,以後婆母就不會一直盯著我的肚子了。”
    “這是吃醋了?在說反話?”宋南風拉起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指節。
    雖有披風,可她的手依舊很涼,宋南風下意識的用雙手握住她的手,像往常那樣為她取暖。
    但當覆住她的手背時,他愣怔當場。
    趙家大勢已去,他沒必要再去遷就她,又何必抱著冰塊手呢?一如他方才所言,恨一個人,就不該再對她好!
    思及此,宋南風麵色頓僵,他驀地鬆開茗嫻的手,隻將一旁的暖爐遞給她。
    暖意隔著絨布傳至她掌心,驅散她指尖的冰冷,一如當年她被流言蜚語淹沒時,宋南風打開大傘,為她撐起一片晴空。
    茗嫻不擅表達,感激都在心底,靜默而熾熱的流淌著,宋南風一如這暖爐,曾真切的溫暖過她,隻可惜所有的關懷都是做戲,當真心變成了算計,溫柔便成了一根刺,偏她還不能拔除,隻能任由這根刺紮在她心間,假裝無視,
    “早晚的事,就像你說的,男人納妾,天經地義,你也未能免俗。我和明堯需要一個家,從前如此,現在……亦如是。你給了我這個家,我自當感激你,又豈會心生怨懟,爭風吃醋?”
    隻那兩個字,已令宋南風火冒三丈,“你知道我最煩哪兩個字嗎?五年了,你對我仍舊隻是感激?趙茗嫻,你究竟有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