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虛以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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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回柳毅凡可沒講諸葛亮,而是從桃園結義開講,講到了曹操獻刀。
    這一段內容相當豐富,除了講結義之情,更多的是天下紛亂,朝堂專臣,正聽到精彩之處,柳毅凡卻戛然而止。
    “小哥為何不講了?我這書癮正吊著呢?”
    柳毅凡抬頭看看天說道:“出來這麽久,恐家中長輩惦記,我剛賺了點銀子,還要去米行菜市買些吃食,我跟姨娘許久未聞肉味了。”
    柳毅凡如此說,三爺即便書癮難耐,也隻能讓柳毅凡走了。
    看著他轉過紫竹林,三爺才問了一句。
    “這孩子目前真連飯都吃不上?那崔氏可就成千夫所指了。”
    月兒哼了一聲:“昨日大房斷了南院月供,斷糧也有可能,但這都是他咎由自取,三爺您還可憐上他了?”
    三爺搖搖頭:“此子心機遠超同齡,就憑剛才那段三國誌,就不是一個普通學子能講出來的,我也帶你去過茶寮酒肆,你可聽有人講過此書?
    雖說這隻是個故事,但內中講述的天下大勢,權謀官鬥卻無比真實,升鬥小民權當故事聽,可官吏讀之,何嚐不是高明的朝堂之道?我對這孩子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柳毅凡能坐下給三爺講三國,並不是閑來無事,兩天遇見三次,而且三爺龍行虎步,絕非常人,雖然他現在猜不出對方是誰,但先留個好印象準沒錯。
    柳毅凡先去米行買了些細麵和粟米,又去肉鋪割了二斤肉,雇了一輛獨輪車拉回了家。
    柳毅凡剛進後院,就看見崔福站在院子裏,紅姨低著頭站在大屋門口,像是又挨罵了,柳毅凡立刻沉著臉走了過去。
    “我們已經不跟大屋要月錢了,你還來南院作甚?你這廝又皮癢了?”
    崔福瞪著眼張嘴要罵,可眼珠子轉了幾圈居然對著柳毅凡一拱手。
    “三少爺說笑了,老奴豈敢對三少和姨娘不敬?主母怕你們餓著,派我送了些米糧和炭,其實主母也是恨鐵不成鋼,她怎舍得讓三少爺挨餓?畢竟你是她看著長大的。”
    崔福這番操作,倒是把柳毅凡整不會了,原本他以為崔福是上門挑釁,正想趁機揍他一頓呢。
    “如此我還真得謝謝大娘了,為了不餓肚子,紅姨可是剛把壓箱底的首飾賣了。”
    崔福瞪了紅姨一眼說道:“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同是柳家子嗣,大夫人還真能分厚此薄彼不成?”
    訓斥完紅姨,崔福看向了柳毅凡:“三少爺,舅老爺來府上了,過問三位少爺的治學情況,夫人讓我請您過去一下……”
    原主對這個舅爺印象不深,但知道崔家有個舅爺崔護,在州府當提學,今日忽然登門,是不是自己昨日在門口撒潑,今日又去燕子磯賣對聯已經引人議論了?
    原本柳毅凡還有科舉的意圖,畢竟親爹柳瀚文很疼愛自己,而科舉又是柳瀚文的期望,可一聽崔家舅爺過來,柳毅凡立刻對科舉沒興趣了。
    曆朝曆代就沒有不能作弊的事,官場如此,科舉亦如此,崔護是州府提學,莫說鄉試,就是縣考都有州試那一關,上麵有人壓著,自己還想科舉中第?
    柳毅凡到客堂的時候,崔氏和二公子柳毅航,正陪一個身著皂袍的男人聊天,柳毅凡進去先給崔氏見禮,然後才對著崔護一躬身。
    “毅凡給舅父請安。”
    崔護點點頭:“我正說你大娘呢,對你嚴格沒錯,可也不能斷你錢糧,更不能不讓你進學,尤其你還不是她親子。
    這後母難當啊,對繼子和藹,外人說你姑息放任,可你要嚴格約束,外人又會說你虐待二房,我已經跟你大娘說了,別管你院試能不能中第,這縣學還是要上,免得讓外人嚼舌根。”
    崔護這話說得可挺委婉,委婉的柳毅凡都想抽他。
    “舅父冤枉大娘了,這些年大娘怕我受委屈,處處謙讓,是我自己不知進退,給柳家惹了不少禍事。
    如我這般腦袋愚鈍的學生,連考十年都不中,糟蹋銀子作甚?這縣學不上也罷。”
    崔護一皺眉:“你不好好讀書怎堪大任?以後這爵位總要找人繼承,你不進學,知道的是你自己不願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大母不掏銀子。
    聽舅父的話安心進學,即使科舉落第,學問畢竟在自己肚子裏,總會有用,今日在燕子磯,你那幾幅對聯很是驚豔,怎可如此自貶?”
    柳毅凡心說這才剛往正事上聊,何必繞這麽大個圈子?
    “舅父莫要笑我,我不思進學常流連煙花之地,花酒壺射常會做對聯,時間久熏也熏出來了,科舉又不考這個。”
    崔護點點頭:“原來如此,沒想到勾欄之所也會玩文字遊戲,倒是有趣。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前院會按月給南院送米糧,你縣學的束修明日崔福會補上,但月錢不能給你,你有了銀子又會出去胡混,出了事你大母無法跟你爹交代,你回去溫書吧。”
    至始至終崔氏都沒說一句話,冷著臉坐在那兒。
    柳毅凡聽崔護這麽說了,對崔氏二人施禮,轉身離開了客堂。
    待柳毅凡離開,崔氏才冷哼了一聲。
    “這小畜生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四哥莫要信他。”
    崔護一皺眉:“糊塗,一個連學都不上的廢物,你還怕他魚躍龍門?花點銀子堵上悠悠眾口,待司南伯回來你也好交代。”
    回到南院,柳毅凡才狠狠啐了幾口。
    崔家就這麽怕自己有出息?
    賣幾幅對聯,崔大提學都能親自登門問詢。
    這要是自己真院試出線,崔家還不得弄死自己?
    自己這伯爵庶子當得真他媽窩囊。
    到廚房一看,前院送來的都是些黑麵,聞著都有股子黴味兒。
    這種黑麵下人都不吃,也不知道崔氏從哪兒淘弄來的。
    又給了紅姨幾百兩銀票,紅姨紅著眼圈不知所措,要知道大少爺柳毅雲當個刀筆吏月俸不過一兩銀,這平素最能敗家的三少,兩天就拿回來這麽多錢,這是在做夢嗎?
    “紅姨,縣學的束修明日崔富會補上,但有崔家四爺這個絆腳石在,科舉對我來說難如登天,還不如先應付著,想辦法賺銀子買個小院,咱娘倆得做好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