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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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熨微,青溪鎮的集市在煙火氣中緩緩蘇醒。薛昭昭正埋頭整理藥攤,小心翼翼地將昨日被刀疤臉踩壞的金銀花挑揀出來,嘴裏不住念叨:“虧大了,真是虧大了……”
    “薛姑娘,早啊。”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昭昭抬頭,見是昨日客棧二樓那位幕僚打扮的年輕公子盧肅,手持折扇,麵帶淺笑。
    “早,”昭昭立刻換上營業式笑容,“這位爺,是看診還是抓藥?”
    盧肅尚未答話,飛星便風風火火衝來,一屁股坐在小馬紮上,聲音洪亮:“小郎中!給我看看!我這兩天渾身不得勁!”
    昭昭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轉,心中冷笑——試探來了。
    她搭上飛星的腕脈,片刻後皺眉:“這位爺,您脈象洪大有力,比周屠夫家那頭拉磨的騾子還壯實,哪裏不得勁?”
    飛星一愣,梗著脖子道:“我、我就是胸悶!對,胸悶氣短!”
    “哦?”昭昭慢條斯理地取出一排銀針,其中最長的幾根閃著寒光,“胸悶需金針深刺疏泄。不過我這金針渡穴是師門秘傳,價格嘛……”她眼睛瞟向飛星腰間的錢袋。
    “錢不是問題!”飛星立即拍出銀子。
    昭昭笑吟吟收下銀子,卻不施針,轉而看向盧肅:“這位爺氣色不佳,可是昨夜沒有休息好?”
    盧肅搖扇的手微頓:“薛姑娘好眼力。”
    “我們這鎮子晚上安靜得很,按理該睡得香才是。”昭昭擦拭著銀針,“除非是……心裏裝著事?”
    飛星看著那明晃晃的長針,喉結滾動。
    就在這時,一個冷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看來薛姑娘的師承,頗有不凡之處。”
    昭昭手一抖,銀針差點掉落。她猛地回頭,隻見謝玄不知何時已站在攤前。他今日仍是一身玄衣,墨發用烏木簪束起,少了幾分昨日的迫人氣勢,眸光卻依舊銳利。
    周圍的喧囂瞬間靜下。趙大嫂忘了吆喝,周屠夫停下擦刀的動作,所有人都悄悄看了過來。
    昭昭壓下警惕,麵上堆笑:“公子何出此言?我不過是個市井郎中,混口飯吃。”
    “市井郎中?”謝玄目光掠過她攤上形製古樸的銀針,“尋常郎中,可用不起這等寒鐵精鑄的毫針,更未必懂得失傳已久的‘春風化雨手’來溫養膏藥。”他方才看得分明,她搓熱膏藥時掌心氣息微轉。
    昭昭心頭一緊,強自鎮定:“公子說笑了,什麽春風化雨,不過是祖傳的笨法子。”
    盧肅溫聲接話:“薛姑娘過謙了。不知姑娘師從哪位高人?能教出姑娘這般年紀便有如此造詣的,定非無名之輩。”
    昭昭眼珠一轉,心下明了。她故作輕鬆,一邊收拾銀針一邊答道:“我們這鎮上誰不知道,我師父就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兒,大家都叫他老薛頭,沒什麽大名號。”
    “老薛頭?”飛星忍不住插嘴,“那他本名叫什麽?是不是叫薛無病?”
    “薛無病?”昭昭抬起頭,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沒聽說過。我師父就叫老薛頭,你們找錯人了吧?”
    謝玄靜靜看了她片刻,眸色深沉。集市落針可聞。
    忽然,他從袖中取出一物——一枚小小的、被摩挲得溫潤的木雕藥杵,隻有拇指大小,末端刻著一個幾乎磨平的、歪歪扭扭的“薛”字。
    “那麽,此物,”謝玄聲音平靜,“姑娘可認得?”
    昭昭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如何不認得!這是師父從不離身的玩意兒!那個醜醜的“薛”字,還是她小時候調皮刻上去的!
    她下意識攥緊袖口,指尖泛白,喉嚨發緊。殘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她。
    她猛地低頭掩飾慌亂,再抬頭時,臉上擠出一絲疑惑:“……看著眼熟,好像前陣子有個走方郎中來過,攤子上擺過類似的小玩意兒?我不太記得清了。”話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
    謝玄沒有戳穿,緩緩收起藥杵,深不見底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是嗎?”他語氣平淡,“那或許,是在下記錯了。”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驛卒高喊著“邊關急報!八百裏加急!”飛馳入鎮。集市頓時陷入混亂。
    謝玄眉頭微蹙,盧肅快步上前低語。
    昭昭趁機迅速收起銀針和藥囊。她看著混亂中依然從容的謝玄,心知這些人遠比她想的更不簡單。
    “今日叨擾了。”謝玄轉向她,目光依舊銳利,“我們還會再見麵的,薛姑娘。”
    說罷,他帶著二人轉身離去,玄色身影消失在人流中。
    昭昭站在原地,手心冰涼。她摸著懷裏那塊銀子,第一次覺得錢如此燙手。
    周屠夫湊過來:“昭昭,那些人沒為難你吧?”
    昭昭搖頭,目光仍望著謝玄消失的方向。
    她知道,這場相遇,僅僅隻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