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月黑風高。
    整個村子都睡熟了，隻有偶爾幾聲狗叫，顯得格外突兀。
    兩條黑影，趁著夜色的掩護，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村頭的牛棚作坊外麵。
    正是林知平跟趙強。
    “林哥，真……真要這麽幹啊？”
    趙強抱著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木桶，聲音都發抖，“這要是被發現了，可是要挨打的！”
    桶裏，是他倆從村裏最臭的茅房裏，偷偷舀來的大糞。
    “怕啥子！”林知平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富貴險中求！隻要我們做得幹淨點，誰會知道？”
    “等她明早起來，看到她那些寶貝皂塊跟原料，全都變成了糞球，我看她還咋跟縣廠交差！”
    “到時候，她賠不起錢，信譽也沒了，就得乖乖來求我！到那時候，還不是我想咋樣，就咋樣？”
    林平把一切都想好了。
    他甚至連江然走投無路，哭著來求他幫忙的場景都已經在腦子裏演了一遍。
    趙強被他這麽一說，也覺得熱血沸騰，膽子大了不少。
    兩人貓著腰，悄悄溜到作坊的後牆。
    作坊的窗戶不高，是用幾根木棍隨便釘起來的。
    林知平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幾下就把一根木棍撬開了，露出了一個能伸進胳膊的縫隙。
    一股子皂塊的清香從裏頭飄了出來。
    林知平的眼裏閃過一絲貪婪跟嫉妒，他把手裏的木桶遞給趙強。
    “你來！把這玩意兒，給我全潑進去！對著那幾口大鍋潑！”
    “好……好嘞！”
    趙強應了一聲，抱著那沉甸甸的木桶，顫顫巍巍地踩上一塊石頭，對準了窗戶的縫隙。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把木桶給倒下去。
    就在這時候。
    “你們，在幹啥呢？”
    林知平和趙強嚇得魂兒都沒了，差點當場叫出聲來！
    兩人猛地回頭。
    隻見月光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像座山一樣，不知啥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倆身後。
    他手裏，拎著一根碗口粗的木棍，那雙在黑夜裏還亮堂堂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倆，眼神冰冷的。
    是江默！
    “啊！”
    趙強嚇得腿一軟，手裏的木桶沒抱穩，“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黃白之物濺了他跟林知平一身，臭氣熏天。
    “江……江默！”
    林知平嚇破了膽子，轉身就想跑。
    “跑？”
    一個更低沉，更冷漠的聲音響起。
    林知平僵硬地抬起頭，對上了一雙狼一樣深邃銳利的眼睛。
    是陸承。
    他手裏，沒拿武器。
    “去哪兒啊？”
    陸承一步一步，慢慢地逼近。
    林知平跟趙強被夾在中間，一個手裏拿著木棍，煞氣騰騰；一個赤手空拳，卻更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活閻王。
    他們被嚇得兩腿發軟，一股熱流從褲管裏流下，騷臭味混著糞臭，在夜風裏飄出老遠。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
    “吱呀”一聲。
    作坊的門，從裏頭打開了。
    江然打著哈欠，揉著眼睛，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從裏頭走了出來。
    她看到院子裏頭的景象，像是嚇了一跳，手裏的煤油燈都晃了一下。
    “哎呀，這是咋啦？”
    她的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林知平和趙強，又落在地上那個翻倒的木桶跟滿地的髒東西上，誇張地捂住了鼻子，一臉嫌惡。
    “啥味兒啊，這麽臭！”
    她眨了眨眼，一臉“天真”地看向林知平。
    “林知青，你們大半夜不睡覺，拎著個糞桶，來我這作坊幹啥子呀？”
    “我……我們……”
    林知平的嘴唇哆嗦著，腦子一片空白，一個字都編不出來。
    他想說自己是路過，可誰家路過會拎著一桶大糞啊？
    他想說自己是來幫忙施肥，可誰家施肥會往人家作坊裏施啊？
    “你們啥？”
    江然往前走了一步，捂著鼻子。
    “林知青，你不是最講究幹淨，咋的？現在改了喜好，開始跟這些東西打交道了？”
    “你！”林知平被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他身後的趙強，早就嚇得癱軟在地上，哭喪著臉求饒：
    “不……不關我的事啊！都是林哥……是林哥叫我來的！我啥都不知道啊！”
    他這一喊，簡直是直接把林知平給賣了。
    “趙強！你給我閉嘴！”
    林知平又急又怒，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江然懶得再跟他們多說。
    她看向江默跟陸承，眼神裏帶著詢問。
    江默一句話沒說，隻是把手裏的木棍，往地上重重一頓。
    “咚”的一聲悶響，嚇得林知平跟趙強又哆嗦了一下。
    意思很明顯，聽你的。
    陸承則更直接。
    他走上前，像拎小雞仔一樣，一隻手一個，就把癱軟如泥的林知平跟趙強給拎了起來。
    他的手勁兒大得嚇人，捏得林知平的胳膊生疼。
    “放……放開我！你們想幹啥！”
    林知平驚恐地大叫起來，“你們敢動我一下試試！我是知青！你們這是毆打國家幹部！”
    他到現在，還想拿自己的身份來壓人。
    陸承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極其不耐煩的冷光。
    他沒說話，隻是拎著林知平，把他往那桶灑了一地的髒東西上一按。
    “啊！”
    林知平的臉，實實在在地埋進了那堆臭烘烘的髒東西裏。
    那股子衝鼻的味道，瞬間灌滿了他的所有感覺，讓他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整個場麵，簡直沒法看。
    趙強在一旁看著，嚇得直接暈了過去。
    江然也被陸承這簡單粗暴的手段給嚇了一跳。
    這個男人，真是……人狠話不多。
    不過，看著林知平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她心裏隻有一個字：
    爽！
    “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沒？”
    陸承鬆開手，像扔一塊垃圾一樣，把林知平扔在地上。
    林知平趴在地上，一邊幹嘔，一邊劇烈地咳嗽，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混著那些髒東西，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他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奇恥大辱。
    他抬起頭，一雙眼睛怨毒地盯著陸承跟江然，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我跟你們拚了！”
    他瘋了一樣從地上一躍而起，張牙舞爪地就朝江然撲了過去！
    他打不過陸承，也打不過江默，就想拿江然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