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屋床上，方蓮被李蘭花扶著又靠回了床頭，方蓮上半身前傾，眼中含淚，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老二家的，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們一家子，我和魚兒可就沒命了！”說完話，李蘭花坐到床邊，方蓮已然緊緊拉住李蘭花的手，往李蘭花手中放了什麽東西。
    方蓮手中捏著一角碎銀，李蘭花一驚，趕緊壓住方蓮的手，“您做什麽！當我是外人嗎？”
    說完挪到床尾去摸了摸宋魚的額頭，一邊摸一邊嗔怪：
    “伯娘，您別跟我做這外道的事，老二是您喂大的，出去打獵剛子又救了老二好幾次，我們都沒說幾句謝謝，在我們心裏，您就和親娘一樣的，您若這樣，我可就不來照顧您了。”
    方蓮捏著手中的二錢碎銀，心中忐忑，往後一家老小，靠著別人的時候還多，親戚又如何，隻想人家幫了自己時給些好處，否則就怕以後人情越處越薄。
    多的他們也著實給不起。
    方蓮堅持道：“昨日你家的藥和族長給的藥都需要銅板，這幾日我腿腳不便，還要勞煩你多幫襯，這銀子，你便拿著，回頭給大山小山扯塊布也好。”說完手又伸了過去。
    李蘭花一邊給宋魚掖被角，一邊耐著性子笑道，“您別想這麽多，那點藥值不了幾個錢，都是老二自己泡的藥，族長家的他也說了，不要您的銀子，先過了這段再說。”
    她有些憋悶，方蓮做事太小心，對他們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平白拉遠了距離。
    方蓮見她一再推辭，便收起銀子，手摸上宋魚放在她身旁的腳。
    退了一步說：“那將我家的藥酒拿些回去，左右家裏也沒人上山打獵了，留著也是無用。”
    住在這村裏的二十一戶全是獵戶，家家戶戶都備著傷藥，宋剛還在的時候，家裏自然要備著藥，如今宋剛死了，留下來也不再有人需要。
    看方蓮說完話，眼中黯然，心中傷感，李蘭花想推卻又怕她多想，忙應承下來：“行，那回頭我拿些回去，您別操心了，好好休息才是正經，您回頭還得照顧兩個小的呢！”
    看方蓮放鬆了下來，才又說：
    “對了，我拿了粥，我熱一下給您吃點兒？”
    “別忙了，”方蓮拉住她，“小虎給我吃了些了。”
    “嗨，那兩口哪兒能飽。”
    “晚些再弄，咱娘倆說說話。”
    ……
    兩人說著話，躺著的宋魚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雖然醒了，卻渾身軟綿綿，隻得一動不動躺在原地，李蘭花又坐回了方蓮身邊，兩人都沒注意到她醒了，還在你來我往聊著。
    宋魚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昏暗的房屋，目之所及全是木頭製品，顏色暗沉，做工粗糙。
    她恍惚了好一陣，接收了腦中原本的記憶，才接受了一個事實，她穿越了。
    從末世極限生存模式穿越到了古代缺衣少食、父死母亡、一家老弱病殘的貧苦生活模式裏。
    聽著外婆說話的聲音，她眼角的淚又落了下來，現在的奶奶與從前的外婆一樣一樣的，經曆了末世，擁有過空間，感受過各種變異，體驗過穿越，她更加相信玄學。
    這一定是前世今生，是她的外婆，就算不是從前的，也是前世或者轉世的外婆。
    宋魚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無法感受到風係異能的存在。
    但是卻感覺到了自己的空間，她驚喜地發現空間居然還在，成堆的各種物資，種植成熟的糧食菜蔬都還活生生躺在裏麵。
    宋魚的空間雖然有兩小塊種植地，裏麵也有小木屋和倉庫，人卻不能進入其中，收種東西都靠意識控製。
    她平複下來細細喊了一聲“奶奶”。
    聊著天的二人停下聲音，相互對視了一眼，一會兒又一聲細細的奶奶傳來，方蓮激動得差點彈起來，爬到床尾用手摩挲宋魚的臉。
    “魚兒，魚兒，嚇死奶奶了，你這死丫頭，你要剜奶奶的心肝啊！”眼中的擔憂傾瀉而出，緊緊包裹著宋魚，暖得她水分不停從眼中蒸發。
    宋魚眼淚流得停不下來，心中全是外婆變成奶奶後失而複得的後怕和慶幸感。
    “奶奶，我好想你。”宋魚伸出手去拉方蓮的手臂，一直哭，方蓮一手拍她，另一邊粗糙的手不停幫她抹著淚。
    這雙手幹燥又溫暖，一如既往。
    旁邊的李蘭花受影響，忙抬手擦了擦眼角。“傻閨女哦，哭啥，醒了就好了，沒事了啊，剛醒就哭，一會兒精神更差了。”
    方蓮心中百感交集，昨日她背著孩子，已經明顯感覺孩子不行了，絕望之下帶孩子回家成了唯一的念頭，今日宋魚醒了過來，對她來說那就是上天開恩了。
    “別哭了別哭了，醒了就好了，奶奶給你弄你愛吃的餅子，再哭福氣都哭沒了！”方蓮吸吸鼻子勸宋魚，她一把擦了臉，轉身就想下床弄吃的。
    李蘭花伸手抓住快站起來的方蓮，“嬸子，您都沒好，別忙了，我早晨帶足了吃的，孩子剛醒也吃不了這硬的，等著，我給魚兒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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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吩咐宋虎看好他奶奶和姐姐，利落地進了堂屋，從火塘邊的小矮櫃裏拿了兩個碗，搗鼓吃的。
    宋虎早跑了進來，這會兒也站一邊笑著哭，姐姐沒事了，姐姐不會離開他們。
    窮人的傷痛和感動，都隻能以淚慰藉。
    宋魚雙眼通紅，兀自壓下心中看到奶奶的激動，轉頭看向宋虎，小家夥瘦巴巴的，六歲的孩子扯了條，高是挺高，就是瘦得可憐。
    父母死了一年多，原本還挺殷實的家一下子少了希望，方蓮本來便節約，如今更節約了，吃的東西總是緊巴巴，宋魚宋虎懂事從來不喊著餓，也就越來越瘦了。
    宋虎一雙圓圓的眼睛含著淚，水汪汪的看著她，眼中的擔憂和欣喜交雜，激動起來眼淚鼻涕齊流，這會兒鼻子下還掛著兩條鼻涕，衣袖一擦，臉上亮汪汪。
    宋魚的感動差點凝固。
    末世的宋魚什麽髒的臭的沒見過，融合了古代宋魚的記憶，就覺得這孩子不應該這樣，環境變了，也是有了矯情的資本了。
    不過她不太習慣關心別人，即使因為原主記憶影響，對宋虎有天然的親近感，卻還是不想多管，所以即便心中覺得不對也懶得說。
    她轉過頭，“奶，您腳怎麽樣了。”
    “奶沒事，過兩天就好了，你放心，好好把自己身體養好，奶奶一開心就什麽都好了！”
    “放心吧姐姐，”宋虎抽了鼻子，在一邊保證：“有我給奶奶上藥，奶奶也很快就好了，二伯娘教過我怎麽上藥。”他一邊說還一邊做上藥的手勢。
    方蓮轉頭看到孫子的臉和衣裳，趕緊把他轟出去，“去去去，趕緊去換衣裳洗幹淨臉，別太不像話了！”
    宋虎嘿嘿笑著跑了，在火塘邊和李蘭花一道弄了熱水，自己清洗去了。
    李蘭花熱好了米粥，烀了一下餅子，拿了吃食往裏屋送，祖孫倆用了食，又給宋虎留了一些，裏屋裏傳出歡聲笑語。
    宋魚家的苦難在這一刻慢慢化成熱粥裏氤氳的水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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