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林穗穗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開口拒絕。
    她承認夜辰很強，強得離譜。
    一旦他這個主心骨出了事，整個計劃都會瞬間崩盤，天玄宗也會陷入巨大的動亂之中。
    “我不會加入第二方案的潛入小隊。十日後，我依然會作為第一方案的主帥，出現在姑蘇城外。但是，當你們的斬首行動開始時，我會用我的方法，單獨潛入，在暗中策應你們。”
    “你有把握，不被任何人發現？”
    “我有。”夜辰點頭。
    林穗穗沉默了。
    她知道，夜辰決定的事情，很難更改。
    而且，如果他真的能在暗中策應，那“斬首”行動的成功率，無疑會大大增加。
    “好。”
    “嗯。”夜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這種被人擔心的感覺，很陌生，但……不壞。
    兩人就計劃的一些細節，商議了許久。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林穗穗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房休息。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
    夢裏，全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是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隻見窗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身影。
    那人背對著她，正靜靜地看著床上熟睡的夜念舟。
    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氣，反而帶著一種……溫情。
    林穗穗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驚疑不定，思考著要不要立刻叫人的時候。
    那個身影，緩緩地轉了過來。
    夜玄天看著她，那張和夜辰有幾分相似，卻因為歲月而顯得更加威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
    是的，就是尷尬。
    仿佛是一個偷糖吃被抓了個正著的小孩。
    “咳……”他輕輕地咳了一聲，試圖打破這詭異的寂靜，“我……路過。”
    林穗穗：“……”
    您老人家路過？
    從東海深處的忘憂島，一路“路過”到半山腰的聽瀾小築？
    您這散步的範圍，還挺廣的。
    她心裏瘋狂吐槽，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畢竟，眼前這位，可是正兒八經的，她老公的爹，她兒子的親爺爺。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對著夜玄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兒媳林穗穗，見過父親。”
    這一聲“父親”，叫得夜玄天身體又是一僵。
    “不必多禮。”他擺了擺手，目光又轉向了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我……就是想來看看念舟。”
    “爺爺？”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床上的夜念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
    當他看清窗邊站著的人時，眼睛瞬間就亮了。
    “爺爺！你怎麽來啦！”
    他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小腳丫就從床上跳了下來，像一隻小炮彈一樣，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夜玄天。
    “爺爺，念舟好想你呀！”他仰起小臉，在夜玄天的長袍上，蹭來蹭去。
    夜玄天那顆被《太上忘情訣》冰封了幾十年的心，在這一刻，徹底融化得一塌糊塗。
    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寶貝孫子，抱進了懷裏。
    “爺爺也想念舟。”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爺爺，你是偷偷來的嗎？玄明爺爺說，你在的地方是禁地，不能隨便出來的。”夜念舟摟著他的脖子，好奇地問道。
    “咳咳，爺爺是偷偷來看你的，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不能告訴別人，知道嗎？”夜玄天老臉一紅，連忙轉移話題。
    “嗯！我們拉鉤！”夜念舟伸出小指頭。
    “好，拉鉤。”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煞有其事地完成了這個約定。
    林穗穗在一旁看著，隻覺得哭笑不得。
    這天玄宗的家風，真是……一言難盡。
    老的喜歡偷偷摸摸，小的喜歡拐帶離家。
    “對了，爺爺！”夜念舟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睛又亮了，“我給你帶了禮物哦！”
    “哦？念舟給爺爺帶了什麽禮物？”夜玄天一臉期待。
    “你等一下！”
    夜念舟從他懷裏跳下來，光著腳丫，噠噠噠地就跑出了房間。
    很快，他就拉著一個睡眼惺忪，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少年，走了進來。
    正是阿塵。
    “爺爺，你看！”夜念舟一臉驕傲地，將阿塵推到了夜玄天的麵前。
    “這就是我給你買的禮物！他叫阿塵！以後，就讓他陪著你，好不好？”
    夜玄天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惶恐，瘦瘦弱弱的少年，徹底愣住了。
    買……買的禮物？
    什麽情況？
    阿塵站在那裏，手足無措，整個人都快傻了。
    他昨晚被安排在聽瀾小築的偏房住下，睡得正香，就被這位小祖宗從被窩裏拖了出來。
    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結果……
    結果是來見一位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白胡子老爺爺。
    阿塵的大腦，一片空白。
    夜玄天看著自己寶貝孫子那副“快誇我”的得意小表情，又看了看眼前這個快要嚇哭了的少年，隻覺得一陣哭笑不得。
    他活了這麽大歲數，收到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可像“大活人”這種禮物，還真是頭一回。
    “念舟啊，”夜玄天清了清嗓子，試圖用一種孫子能理解的方式來解釋。
    “這個……禮物，太貴重了，爺爺不能收。”
    “為什麽呀？”夜念舟不解地歪著小腦袋。
    “姑姑說，買他隻花了五十兩銀子，不貴的！姑姑買一支簪子都要一千兩呢！”
    夜玄天：“……”
    他那個敗家女兒！
    回頭看他怎麽收拾她！
    “不是錢的問題。”夜玄天耐著性子解釋道。
    “阿塵……他是一個人，不是一件東西。人，是不能當做禮物來送的，知道嗎？”
    “可是，我是在幫他呀。”夜念舟一臉委屈。
    “他好可憐的，爹爹死了，都沒錢埋。我買下他，是救了他呀。”
    說著，他又轉向阿塵，用一種小大人的語氣，開始“交代工作”。
    “阿塵哥哥，你以後就跟著我爺爺啦。爺爺一個人住在很遠很遠的小島上，很孤單的。你要每天陪他吃飯，陪他下棋，給他講故事。”
    “要是爺爺不開心了，你就要哄他。要是他想我們了，你就要……就要親親他，抱抱他！”
    “噗——”
    林穗穗在一旁聽著，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夜玄天的老臉，也是一陣紅一陣白。
    “念舟，”夜玄天歎了口氣，將孫子拉到自己身邊，語重心長地說道。
    “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阿塵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不能強迫他做不喜歡的事情。”
    “念舟既然把他當哥哥，那以後，就讓他留在聽瀾小築，陪著念舟一起玩，一起練功，好不好？”
    “真的嗎？”夜念舟的眼睛亮了，“那阿塵哥哥，就不用去陪爺爺了嗎？”
    “不用了。”夜玄天搖了搖頭，然後，他蹲下身，直視著自己孫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以後，爺爺會自己來找念舟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