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天敏銳地捕捉到了玄塵眼中那一閃而逝的變化。
    他知道，時機到了。
    他走到牢門前，目光沉靜地看著玄塵。
    “師弟，若你願出山，護此子周全，三十年刑期，一筆勾銷。”
    玄塵的動作頓住了。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又轉向了牢外那個小小的身影。
    夜念舟正眼巴巴地看著他手裏的桂花糕，似乎在期待他的評價。
    見他看過來，立刻又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護他周全……
    玄塵看著夜念舟，再無半分猶豫。
    他對著夜玄天，輕輕頷首。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代表了一個承諾。
    夜玄天笑了。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放置機關處，那堅不可摧的玄鐵牢門，應聲而開。
    “出來吧，師弟。”
    搞定了玄塵，夜玄天的心情大好。
    他轉身，再次看向隔壁那個依舊在狂亂嘶吼的弟弟。
    “念舟，閉上眼睛。”
    夜念舟聽話地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夜玄天動了。
    他身形一晃，便出現在夜玄墨的麵前。
    麵對弟弟狂暴的攻擊，他看也不看，隻是隨意地抬起手，一掌拍出。
    一股磅礴浩瀚，卻又凝而不散的掌力，穿透了玄鐵欄杆，精準無比地，印在了夜玄墨的身上。
    “砰！砰！砰！”
    連續數聲悶響，夜玄天在電光火石之間，已然點中了夜玄墨周身數處大穴，暫時封住了他全身的經脈。
    “嗬……嗬……”
    夜玄墨喉嚨裏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狂暴的氣息如潮水般退去，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倒下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夜玄天打開牢門，像拎小雞一樣，將昏迷的夜玄墨提了出來。
    然後，他又摸出一條特製的玄鐵鎖鏈，將夜玄墨捆了個結結實實，連嘴都用布條堵上了。
    “爺爺，你把他綁起來做什麽呀？”夜念舟從指縫裏偷看著，好奇地問道。
    “帶他一起去湊熱鬧。”夜玄天麵不改色地說道。
    夜念舟：“……”
    剛剛從囚牢裏走出來，還有些不適應外界光線的玄塵：“……”
    一個時辰後。
    天玄宗後山，一條隻有宗門核心成員才知道的秘密水道出口。
    一支堪稱史上最奇怪的“湊熱鬧”小隊，集結完畢。
    運籌帷幄、神情淡然的太上宗主——夜玄天。
    對“熱鬧”充滿期待、懷裏還抱著一大包零食的天真無邪“人形暖寶寶”——夜念舟。
    沉默寡言、氣質冰冷，負責充當保鏢的絕世美男——玄塵。
    以及，被捆成一個粽子，還時不時掙紮一下，發出“嗚嗚”聲的瘋批戰力儲備——夜玄墨。
    夜玄天看著自己拚湊出來的這支隊伍，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個負責出謀劃策，一個負責賣萌感化，一個負責正麵強攻，還有一個……
    負責出其不意，當成秘密武器扔出去。
    夜玄天滿意地笑了。
    他一手抱著孫子，一手提溜著弟弟，對著身後的玄塵說了一句“跟上”，便縱身躍上了一艘早已等候在此的小巧快船。
    快船如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劃破水麵，朝著大陸的方向，疾馳而去。
    夜色如墨，將姑蘇城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城南，王家莊園。
    這座占地百畝的豪奢宅邸，此刻卻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連尋常的蟲鳴鳥叫都消失無蹤。
    莊園的後牆下，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翻越而過，落地時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正是林穗穗帶領的“斬首”小隊。
    “嘖嘖，這王家可真有錢，光這後院的假山，用的都是太湖石，這一塊就得幾百兩銀子吧？”
    顧小九一邊熟練地換上一身粗布丫鬟服，一邊壓低了聲音，兩眼放光地四下打量。
    她臉上貼著一張蠟黃的人皮麵具，讓她看起來像個營養不良、尖嘴猴腮的小丫頭，和她那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倒是相得益彰。
    林穗穗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自己也迅速換上了一套夥夫的衣服。
    “收起你那點心思，這裏的東西，碰了會要命的。”林穗穗的聲音很輕。
    剛一進入這莊園，她就感覺到了一股極不舒服的氣息。
    這地方，絕對不是什麽善地。
    “知道了，夫人。”顧小九吐了吐舌頭，麻利地將眾人的夜行衣收進一個大布袋裏，偽裝成一袋垃圾。
    玄煞長老和另外兩名斥候弟子也已換裝完畢。
    一個扮作挑水的壯漢，另外兩個則是負責灑掃的雜役。
    五個人往那一站，活脫脫就是莊園裏最底層的下人，沒有半點破綻。
    “按計劃行事。”林穗穗最後叮囑了一句。
    “小九，你去後廚，想辦法摸清莊園的內部布局，尤其是核心區域的位置。玄煞長老，您先找個地方隱蔽，等待信號。阿大，阿二，你們兩個，從外圍開始，探查暗哨和巡邏路線。”
    “是，夫人！”
    眾人齊聲應下，隨即如水滴入海，各自散開，融入了莊園的夜色之中。
    林穗穗自己則背上了一個裝滿了菜葉和瓜果的背簍，低著頭，弓著腰，朝著後廚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看似目不斜視，實則眼角的餘光已經將周圍的一切盡收眼底。
    莊園內守衛極多，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但奇怪的是，這些守衛一個個都站得鬆鬆垮垮，有的甚至在打瞌睡，看起來懶散至極。
    可林穗穗卻不敢有絲毫大意。
    那些看不見的陰影中肯定有不少暗哨。
    她低著頭，心裏飛速盤算著。
    這莊園的防衛，外鬆內緊，明暗結合，顯然是出自高人手筆。
    想要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潛入核心區域，難度比她預想的還要大。
    很快，後廚到了。
    一股飯菜的香氣和油煙味撲麵而來，夾雜著人聲的嘈雜。
    林穗穗剛將背簍放下，顧小九就不知從哪個角落裏鑽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隻油乎乎的雞腿。
    “夫人，你可算來了。”她湊到林穗穗耳邊，一邊啃著雞腿，一邊飛快地說道，“情況我摸得差不多了。”
    “說。”
    “這莊園大得離譜，跟個迷宮似的。後廚這幫人，大部分都是外麵雇來的，隻負責幹活，連這院子都出不去。不過我花了二兩銀子，從一個管事的小妾那裏套了點話。”
    顧小九咽下一口雞肉，繼續道：“莊園的核心，在最裏麵的‘聽雨軒’，那裏是王家家主王伯言的住處。不過今晚，聽雨軒被清空了，說是要招待一位天大的貴客。”
    “大人物就在聽雨軒？”林穗穗問道。
    “八九不離十。”顧小九點頭。
    “我聽那小妾說，今天下午，莊園裏所有的高手，全都被調到聽雨軒附近守著了，三步一崗，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而且，送往聽雨軒的食材，都是最頂級的，由大管家親自檢查，其他人根本不讓碰。”
    林穗穗的目光微微一凝。
    聽雨軒。
    看來，目標已經明確了。
    “有沒有辦法混進去？”
    “難！”顧小九搖了搖頭，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剛才繞著外圍走了一圈，那地方的守衛，跟外麵這些歪瓜裂棗完全不一樣。一個個眼神跟刀子似的，身上那股邪氣，隔著老遠都能聞到。我們這身偽裝，估計一靠近就得露餡。”
    林穗穗陷入了沉思。
    強闖，肯定不行。
    聽雨軒周圍高手如雲，一旦動手，瞬間就會被包圍。
    必須想個別的辦法。
    “對了，”顧小九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補充道。
    “我聽說，那位‘大人物’口味極其刁鑽，尤其喜歡吃一道叫‘踏雪尋梅’的素菜，這道菜隻有王家自己的廚子會做。待會兒亥時，大管家會親自來後廚，盯著廚子做完菜，然後送過去。”
    亥時……
    那不就是A方案總攻開始的時間嗎？
    林穗穗的眼睛瞬間亮了。
    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當外麵喊殺聲震天，莊園內人心惶惶的時候，正是防備最鬆懈，也是最容易渾水摸魚的時刻。
    “小九，你馬上去通知玄煞長老他們，讓他們在聽雨軒外圍待命。”林穗穗當機立斷。
    “告訴他們，一聽到我的琴聲，就立刻動手，製造混亂。”
    “那你呢？”顧小九有些擔心。
    “我？”
    “我去會會那個，能做‘踏雪尋梅’的王家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