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上，形勢在瞬間逆轉。
    林穗穗站在遠處，看著那鋪天蓋地的箭雨，心中掀起的不是震撼，而是一種冰冷的悚然。
    這不是武功。
    這是戰爭！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殺戮機器！
    每一波箭雨的覆蓋範圍、時間間隔、拋物線角度，都經過了精密的計算。
    墨天絕那所謂的宗師身法，在這樣無差別、標準化的火力覆蓋下，就像一隻被蛛網困住的蝴蝶，每一次掙紮，都顯得徒勞而滑稽。
    他揮舞雙掌，魔氣滔天，確實擋下了絕大部分箭矢。
    可總有那麽幾支，精準地穿過他掌風的縫隙，狠狠釘在他的護體魔氣上。
    “鐺！鐺！鐺！”
    箭矢無法射穿，但上麵附帶的巨大衝擊力，卻讓他本就翻湧的氣血更加紊亂。
    “一群螻蟻！”
    墨天絕終於忍無可忍，發出一聲震天怒吼，魔氣爆發，硬生生從箭雨中撞出一條通路，直撲那個發號施令的鐵麵將軍。
    擒賊先擒王，他懂。
    但天策府更懂。
    “結陣！”
    鐵麵將軍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前方的重盾步兵聞聲而動，步伐整齊劃一，沉重的腳步聲匯成一道音浪。
    他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迎著墨天絕衝鋒的方向，推進！
    “哐！哐！哐！”
    一麵麵比門板還厚的巨盾猛地頓在地上，盾與盾之間的卡榫瞬間咬合，一道密不透風的鋼鐵城牆拔地而起！
    “給我破！”
    墨天絕含怒出手，巨大的黑色魔爪撕裂空氣，帶著摧毀一切的氣勢，重重轟在盾牆之上！
    “轟——！”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
    最前排的十幾名盾兵，連人帶盾被那恐怖的掌力掀飛，人在空中便已口噴鮮血，骨骼盡碎！
    然而，墨天絕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
    因為飛出去的士兵剛一離地，後排的士兵已經踏前一步，將空缺完美補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演練了千百遍。
    那麵盾牆，依舊穩如山嶽！
    墨天絕甚至感覺到，自己拍在盾牆上的掌力，大部分都被一種奇特的合力給卸掉了，反震回來的力道，讓他手臂一陣發麻。
    “衝鋒！”
    鐵麵將軍的令旗，猛然斬下！
    早已埋伏在兩翼的重甲騎兵，動了！
    “駕！”
    上千名身披玄甲、連戰馬都覆蓋著鐵甲的重騎兵，同時催動坐騎。
    他們匯聚成兩股黑色的鋼鐵洪流，組成兩個巨大的錐形陣，從側翼，狠狠紮進了魔宗混亂的陣營！
    “轟隆隆！”
    馬蹄如雷，大地哀鳴！
    那些各自為戰的魔宗弟子，上一刻還在憑借個人武勇負隅頑抗，下一刻，麵對這席卷而來、仿佛能碾碎一切的鋼鐵海嘯，臉上隻剩下絕望和空白。
    “不！快躲開！”
    一個一流高手級別的魔宗堂主，雙目赤紅，他怒吼著將全身內力灌注於長刀，奮力劈出一道十餘丈長的淩厲刀芒！
    這一刀，在江湖上足以讓他名聲大噪！
    然而，那道刀芒撞上騎兵陣列的瞬間，最前方的數十名重騎兵身上，驟然亮起一層濃鬱的血色光芒，將所有人的氣息連接成一個整體。
    軍陣！合擊之術！
    刀芒撞在那血色光芒上，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便湮滅於無形。
    “噗嗤！”
    那名堂主臉上的驚駭還未散去，一杆冰冷的長槍已經洞穿了他的胸膛。
    他甚至沒能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後續的鐵蹄洪流卷入，瞬間被踩成一灘模糊的血肉。
    騎兵過處，血肉橫飛。
    魔宗弟子們引以為傲的邪惡真氣、精妙招式，在這股凝聚了上千人力量與殺意的鋼鐵洪流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這是一場屠殺。
    一場來自正規軍對江湖草莽、不講道理的降維打擊！
    遠處，聯軍的江湖人士一個個看得手腳冰涼，遍體生寒。
    “老天爺……這就是朝廷的力量？”
    華山掌門看著一個魔宗長老被三杆長槍同時釘死在地上，他下意識地比對自己，如果換做是他，能擋住嗎？
    答案是不能。
    他那引以為傲的宗師修為，在這真正的軍陣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丐幫幫主喬山攥緊了手中的打狗棒，手心全是黏膩的冷汗。
    他看著那些被輕易屠戮的魔宗弟子，心中沒有半點複仇的快意，反而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今天，天策府屠的是魔宗。
    那明天呢？
    如果有一天，朝廷覺得他們這些所謂的江湖大派，也是“國之巨寇”，那他們……能擋住嗎？
    他不敢想。
    ……
    “夫人，我們該走了！”
    剛剛蘇醒的顧小九不知從哪兒找來一輛還算完好的馬車。
    手腳麻利地將昏迷的衝虛道長和幾個傷勢最重的聯軍高手抬了上去，然後焦急地奔到林穗穗身邊。
    林穗穗的臉色蒼白如紙，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胸口的傷。
    “玄煞長老呢？”她聲音有些虛弱。
    “去叫人了！”
    話音剛落，玄煞長老便帶著幾個天玄宗弟子趕了過來，他的身後，還跟著那個沉默得像影子的夜玄墨。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狂暴的氣息也已平複，隻是安靜地站著。
    “夫人，都準備好了，上車吧！”玄煞長老催促道。
    林穗穗卻搖了搖頭，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望向了遠處的青雲山頂。
    “小九，你留下。”
    “啊？”顧小九一愣，“夫人，您不跟我們一起走？您的傷……”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林穗穗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顆丹藥，看也不看就塞進嘴裏，強行咽下。
    藥力化開，暫時壓製住了翻騰的氣血。
    她看著顧小九，一字一句地交代：“你留在這裏，想辦法聯絡天策府的那個李將軍，告訴他，墨天絕交給他了。讓他不惜一切代價拖住，死活不論！”
    “可是……可是您一個人……”顧小九急得快哭了，“您這樣再動真氣，經脈會受損的！”
    “死不了。”林穗穗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冰涼，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守好這裏，等我回來。”
    說完，她不再多言，對玄煞長老遞了個眼色。
    “玄煞長老，夜玄墨，我們走！”
    三人不再遲疑，身形一晃，如三道鬼魅，悄無聲息地脫離了戰場邊緣，朝著後山那條鮮有人知的小路潛去。
    顧小九看著林穗穗決絕的背影，眼圈一紅。
    最終還是用力一咬牙，轉過身，從懷裏掏出一麵小小的令旗，朝著天策府軍陣的方向，拚命揮舞起來。
    那是她們約定好的信號。
    遠處的鐵麵將軍李牧，注意到了這邊的信號。
    他看著那個正被無數士兵圍攻，卻依舊凶悍無比的墨天絕，鐵麵下的嘴角微微一勾，帶著幾分冷酷。
    “傳我命令！”
    “‘屠龍’軍陣，啟動！”
    “今天，本將軍要親手屠了這條魔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