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夜風微涼,歸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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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昂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嘴唇翕動,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被當場抓包的窘迫,讓他這個清風劍派大少爺恨不得當場給自己一劍,好過在這裏丟人現眼。
“我……我就是好奇……”他喉嚨發幹,辯解的聲音連自己都覺得無力。
“好奇?”林穗穗往前逼近一步,地上的鐵鏈被她踢得“哐啷”作響,“好奇到半夜三更,在自己房裏開爐打鐵?林子昂,你當我是傻子嗎?”
她的聲音陡然轉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子:“你打聽寒鐵鎖鏈,想對付誰?夜辰?”
“夜辰”兩個字一出口,林子昂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臉上血色褪盡,滿是驚恐和被戳破心思的屈辱。
“你胡說什麽!我怎麽敢……”他幾乎是尖叫著否認。
開玩笑,對付那個怪物?
他現在每天被操練得連劍都快握不穩,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他就算蠢到家了,也絕不敢去招惹夜辰。
“那你到底想幹什麽!”林穗穗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再次逼問。
林子昂被她逼得連連後退,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臉色憋得通紅。
他看著林穗穗那張清麗又帶著逼人鋒芒的臉,看著那雙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心裏那道搖搖欲墜的防線,終於徹底崩塌。
“我……”他張了張嘴,聲音艱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我是……為了你……”
“為我?”林穗穗愣住了。
為她打造一條寒鐵鎖鏈?
這是什麽新奇的示好方式?
還是某種她不知道的詛咒?
“你別誤會!”林子昂看到她那古怪的神情,急得額頭冒汗,語無倫次地解釋起來。
“我聽說了……天玄宗的功法……”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被炭火的劈啪聲蓋過,“我聽說,那門《太上忘情訣》,雖然厲害,但……但修煉的人,很容易走火入魔……”
林穗穗的心猛地一沉。
他怎麽會知道這個?
“你從哪聽來的?”
“我、我無意中聽到宗門裏的老前輩提起的……”林子昂不敢跟她對視,視線慌亂地飄向地上那些粗糙的鐵環,“他們說,天玄宗的嫡傳弟子,有不少都因為這門功法……最後都瘋了……”
他胸口劇烈起伏,終於抬起頭,直視著林穗穗。
那雙總是盛滿驕傲的眼睛裏,此刻竟滿是壓抑不住的擔憂。
“三妹,我知道夜宗主對你很好,對念舟也很好。但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哪天他控製不住自己,也瘋了怎麽辦?”
“他修為那麽高,一旦發起瘋來,誰能攔得住他?到時候,你和念舟怎麽辦?”
“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能不能打造一條足夠結實的寒鐵鎖鏈。你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萬一真有那麽一天,你好歹……好歹有個能保命的東西……”
說完這番話,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順著牆壁滑坐下去,把頭埋進膝蓋裏,不敢再看林穗穗的臉。
房間裏,陷入了窒息般的死寂。
隻有炭爐裏的火,還在“劈啪”作響,將他通紅的耳朵映得更加明顯。
林穗穗站在原地,腦子裏嗡嗡作響。
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甚至想過林子昂是不是被什麽人給蠱惑了,卻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這個從小就瞧不起她,驕傲得尾巴能翹上天的便宜大哥,竟然會因為擔心她的安危,半夜三更躲在房裏,用他那雙隻會握劍的手,笨拙地去敲打那些冰冷堅硬的寒鐵。
隻為了給她打造一條……所謂的“保命後手”。
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衝上林穗穗的心頭,堵得她喉嚨發緊,有點想笑,又有點想掉眼淚。
她低頭,看著林子昂那雙攤在地上、布滿了燎泡和傷痕的手,再看看桌上那幾節醜陋的、連接口都對不齊的鐵鏈。
罷了,再蠢也是親哥。
“林子昂。”她開口,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地上的人身體一僵,慢慢抬起頭,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在你眼裏,你這個妹妹就這麽沒用?”林穗穗一字一句,聲音平淡卻極具穿透力,“沒用到需要你這個連宗師都不是的大哥,來替我操心,替我準備後路?”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林子昂猛地站起來,慌忙擺手,“我隻是……”
“隻是覺得我打不過夜辰。”林穗穗替他說了出來,語氣裏帶著一絲嘲弄。
林子昂的臉“轟”一下燒了起來。
這不是廢話嗎?
別說你了,放眼整個天玄宗,除了太上宗主,誰敢說能穩贏那個怪物?
“行了。”林穗穗歎了口氣,將地上的鎖鏈撿起來,扔回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她走到林子昂麵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大哥,”她看著他的眼睛,前所未有地認真,“我的男人,我自己會管。就算他真的瘋了,那也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操心。”
“你現在該做的,不是在這裏當個蹩腳的鐵匠,而是滾回去好好練你的劍。別忘了,你以後是清風劍派的掌門。要是將來連你妹妹都打不過,那才叫丟人。”
說完,她不再理會林子昂那張變幻莫測的臉,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間。
留下林子昂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看桌上那堆廢鐵,又看看自己滿是傷痕和水泡的雙手,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林穗穗走出院子,夜風一吹,才發覺自己後背竟也出了一層薄汗。
她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冷月,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這個大哥……雖然腦子不好使,但總算還有點救。
她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往聽瀾小築走去。
快到院門口時,她的腳步卻猛地頓住。
一道頎長的身影,正站在院門口的陰影裏。
是夜辰。
他隻穿著一身單薄的寢衣,就那麽站在料峭的夜風裏,身形筆直,仿佛一座沒有溫度的玉雕,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風吹起他墨色的長發和寬大的衣袖,他卻紋絲不動。
直到看見林穗穗,他那雙幽深的眼瞳裏,才終於有了一點活氣。
“去哪了?”
他的聲音很低,在寂靜的夜裏,帶著一種冰冷的質感,聽不出喜怒,卻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