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死一般的寂靜。
    夜凡的聲音，仿佛還回蕩在演武場上空，但整個世界，卻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風停了，雲住了，數萬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挑戰宗主？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們揉了揉耳朵，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擂台中央那道孤傲的身影，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然而，沒有。
    夜凡的表情，冷峻而決絕，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轟！”
    短暫的死寂之後，人群徹底炸了。
    “我沒聽錯吧？他要挑戰宗主？”
    “瘋了！這家夥一定是瘋了！夜宗主可是半步天人境的強者啊！”
    “他是誰啊？這麽大的膽子？”
    “他是宗主的三弟，夜凡！親弟弟！”
    “親弟弟挑戰親哥哥？還是為了宗主之位？我的天，這可比剛才的比武刺激多了！”
    議論聲，驚呼聲，抽氣聲，匯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幾乎要將演武場的頂棚給掀翻。
    各派掌門長老們，更是驚得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交頭接耳，滿臉都是看好戲的興奮。
    他們見過爭權奪利的，見過兄弟反目的，但還從未見過，有人敢在宗門大比這種萬眾矚目的場合，公然挑戰自己兄長的宗主之位！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挑戰了，這是逼宮！是決裂！
    高台之上，氣氛更是壓抑到了極點。
    夜玄天的臉，已經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青筋暴起，顯然是動了真怒。
    “胡鬧！”他壓著火低喝一聲，聲音裏滿是失望，“夜凡，你在做什麽？還不快給我滾下來！”
    然而，夜凡置若罔聞，他依舊筆直地站在擂台上，那雙陰鷙的眼睛死死盯著主位上的夜辰。
    “父親，按照天玄宗的規矩，大比之日，任何弟子，都有權挑戰宗門高位。宗主，自然也在其列。”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堵得夜玄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規矩是這麽定的。
    但定下這條規矩的初衷，是為了激勵弟子，選拔賢能，而不是為了讓你們兄弟相殘！
    “二哥，”夜凡的目光，終於從夜辰身上移開，掃向了在場的所有人，聲音陡然拔高。
    “我夜凡今日，並非為了一己私欲，而是為了我天玄宗的百年基業！”
    “自你接任宗主以來，我天玄宗看似風光，實則危機四伏！先是與噬道魔宗在姑蘇一戰，損失慘重；後又在青雲山，被墨天絕玩弄於股掌之間，若非朝廷及時出手，我正道武林，險些萬劫不複！”
    “這一切，皆因你優柔寡斷，指揮失當！”
    “而最重要的一點！”夜凡話鋒一轉，聲音變得無比銳利。
    “你修煉《太上忘情訣》，本該斬斷七情六欲，心如止水。可如今，你卻為了一個女人，一個孩子，道心蒙塵，情感用事！”
    “一個被情感左右的宗主，一個不再冷酷無情的夜辰，還有什麽資格，帶領我天玄宗，重回巔峰？！”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把尖刀，不僅刺向了夜辰，也刺向了林穗穗。
    林穗穗坐在那裏，臉色一寸寸冷了下來。
    好啊，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呢。
    把宗門失利的責任，全都推到夜辰頭上，再把夜辰的“問題”，歸咎於她和念舟。
    殺人誅心，好一招釜底抽薪！
    她下意識地看向夜辰，隻見他依舊麵無表情，仿佛夜凡說的，是別人的事。
    但林穗穗卻能感覺到，他身遭的空氣，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降溫、凝結。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有風暴在醞釀。
    “說完了嗎？”
    夜辰終於開口，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夜凡扯出一個殘忍的笑：“怎麽？被我說中了心事，無話可說了？”
    “說完了，就出手吧。”
    夜辰緩緩站起身，玄色的長袍無風自動。
    他沒有反駁一個字。
    因為當夜凡站上這個擂台，把她和念舟當成攻擊他的靶子時，任何言語，都已是蒼白無力的廢紙。
    天玄宗，隻認實力。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間消失在主位之上。
    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了擂台的另一端，與夜凡遙遙相對。
    “既然你想要這個位置，”夜辰緩緩抽出了腰間的“星河”劍，“那就用你的劍，來拿。”
    “鏘——”
    一聲清越的劍鳴，如龍吟出淵，響徹雲霄！
    劍身未出鞘時如一泓秋水，出鞘的刹那，卻仿佛引動了漫天星河，森然的劍氣瞬間籠罩了整個演武場！
    台下功力稍弱的弟子，隻覺得皮膚陣陣刺痛，連呼吸都帶著一股刀子般的銳氣，駭得連連後退。
    太強了！
    僅僅是拔劍的氣勢，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夜凡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知道夜辰很強，但他沒想到，恢複了情感的夜辰，非但沒有變弱，反而比以前更強了！
    那股劍意之中，不僅有《太上忘情訣》的冰冷無情，更蘊含了一絲……生機與守護的意味。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屬於夜辰的“道”。
    這個發現讓夜凡的心頭湧上一股暴虐的嫉妒，憑什麽！
    憑什麽他斬斷塵緣，心如死灰，換來的卻是修為停滯！
    而夜辰耽於情愛，卻能踏入更高的境界！
    “如你所願！”
    夜凡爆喝一聲，同樣拔出了自己的長劍。
    那劍通體漆黑，劍身上刻著詭異的血色紋路，散發著一股陰冷邪異的氣息，與他本人的氣質如出一轍。
    “二哥，就讓你看看，我這幾年，為你準備的‘大禮’！”
    夜凡獰笑一聲，體內真氣毫無保留地灌入黑劍，整個人氣勢節節攀升，最後定格在一個令人駭然的高度。
    宗師巔峰！
    “嘶——”
    高台之上，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這個一直默默無聞，被夜辰光芒完全掩蓋的三公子，竟也是一位宗師巔峰的強者！
    他藏得太深了！
    “《太上忘情訣》第六層巔峰……”夜辰看著他，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語氣裏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
    “你，還不夠格。”
    “夠不夠，不是你說了算！”
    夜辰的輕視，徹底引爆了夜凡壓抑多年的怒火。
    他怒吼一聲，身影化作一道黑色閃電，手中黑劍挽起一團詭異的劍花，直刺夜辰的咽喉！
    劍鋒未至，一股陰邪毒辣的劍氣已經撲麵而來！
    林穗穗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這一劍，又快又毒！
    夜凡是動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