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寶盟約”的消息，像一場十二級的颶風，席卷了整個江湖。
    短短數日，天玄宗山門外便人滿為患。
    通天橋上，來自天南地北的武林人士摩肩接踵，絡繹不絕。
    有成名已久的大派，有掙紮求存的小門小派，甚至還有許多獨來獨往的江湖散人。
    所有人的目的都隻有一個——加入“探寶盟約”，前往西域黑風淵，去分一杯羹。
    在這片喧囂中，最威風的，莫過於新上任的“首席書記官”顧小九。
    她在山門處設了個巨大的登記台，身後十幾名天玄宗弟子幫著打下手。
    她自己則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張鋪著虎皮的太師椅上，派頭十足。
    “下一個！哪個門派的？報上名來！”顧小九扯著嗓子喊，聲音裏透著一股狐假虎威的得意。
    一個穿著寒酸的掌門點頭哈腰地湊上來：“姑奶奶，我們是點蒼派的，此次派裏共來了三十名弟子，都是好手！”
    顧小九眼皮都沒抬，用筆杆敲了敲桌子：“修為呢？有一流高手嗎？有懂機關陣法的嗎？”
    “這……”那掌門頓時語塞。
    “沒有？沒有就去那邊排隊登記人頭！”顧小九不耐煩地揮揮手。
    “一個不入流弟子，記0.5貢獻度。三十個人，15點。拿好號牌，下一個！”
    那掌門拿著寫著“15”的木牌，灰溜溜地退到一旁。
    顧小九忙得腳不沾地，心裏卻樂開了花。
    這種對往日裏高高在上的掌門呼來喝去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她現在總算明白，夫人為什麽要把這個“懲罰”交給自己了。
    她一邊盤算著，一邊在賬冊上飛快記錄：
    “丐幫，提供完整地圖，記首功，貢獻度1000點！幫主喬山，宗師強者，記500點！洪日新長老，宗師，記500點……”
    “少林，玄慈方丈，半步天人，記1000點！玄苦大師，宗師，記500點……”
    “武當……”
    “清風劍派，提供西域機關殘圖三張，價值極高，記300點！林子昂，率三十名精銳弟子，擔任斥候先鋒，額外記100點……”
    三天後，一支人數過萬的龐大隊伍在山門外集結完畢，旌旗招展，刀劍如林。
    出發的前一夜。
    聽瀾小築的燈火，亮了整整一晚。
    林穗穗沒修煉，也沒研究陣法，靜靜地陪在兒子身邊。
    她給夜念舟講了好多故事，從屠龍騎士到聰明的猴王。
    夜念舟趴在她懷裏，大眼睛一眨不眨地聽著，小臉上滿是興奮。
    但當林穗穗說“好了，故事講完了，念舟該睡覺了”的時候，小家夥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吵鬧。
    他伸出小胳膊，緊緊抱住林穗穗的脖子，把小臉埋在她的頸窩裏，悶悶地不說話。
    林穗穗的心，瞬間就軟成了一片。
    這個小家夥，什麽都懂。
    “娘親，你……你明天就要走了嗎？”懷裏傳來小家夥帶著鼻音的、悶悶的聲音。
    “嗯。”林穗穗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娘親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辦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那……那你會很快回來嗎？”
    “會的。”林穗穗感覺鼻子有些發酸，“等娘親辦完事，就立刻回來陪著念舟。”
    “拉鉤。”夜念舟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拇指。
    “好，拉鉤。”林穗穗笑著勾住他的手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小家夥這才滿意了，但他依舊抱著林穗穗不肯鬆手。
    他強忍著眼裏的淚水，努力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娘親，你放心去吧！我會乖乖的，會好好練功，好好吃飯，等你回來！”
    說著，他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用木頭雕刻的小人偶。
    人偶雕得歪歪扭扭，看起來有些滑稽，卻被他打磨得十分光滑。
    他把小人偶，鄭重地塞到林穗穗的手裏。
    “娘親，這是我……我雕的你。”小家夥的聲音帶著哭腔，卻依舊努力地說著。
    “我雕了好久，手都起泡了。你想我的時候，就看看它。它……它會替我保護你的！”
    林穗穗再也忍不住了。
    她緊緊抱住懷裏的小人兒，眼淚砸落下來。
    這個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小家夥，是她的軟肋，更是她無堅不摧的鎧甲。
    林穗穗捧起兒子的小臉，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娘親不在的時候，要聽姑姑的話，聽叔爺爺的話，知道嗎？”
    “嗯！”夜念舟重重地點頭。
    “還有，要按時去給叔爺爺輸送‘暖洋洋’的真氣，不能偷懶。”
    “嗯！”
    夜裳和夜玄墨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門口。
    夜裳的瘋病，在夜念舟的“琉璃真氣”持續滋養下，早已徹底痊愈。
    她如今性情溫柔沉靜，看著林穗穗母子的眼神裏，滿是疼愛與感激。
    而那個曾經狂暴瘋魔的夜玄墨，雖神智依舊混沌，但眼中的血色已經褪去，周身的狂躁之氣也消散了大半。
    他安靜地站在那裏，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
    夜裳走上前，從林穗穗懷裏接過了已經哭得睡著了的夜念舟。
    她抱著自己的小侄子，眼神溫柔而堅定：“嫂嫂，你放心去吧。家裏有我。念舟，我一定會照顧好他。”
    林穗穗點了點頭，最後看了一眼熟睡的兒子，這才狠下心，轉身離去。
    她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舍不得走了。
    走出院子，夜辰正站在門外等她。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在她走過身邊時，將一件帶著他體溫的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
    “外麵風大。”
    林穗穗拉了拉披風，上麵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清冷的體溫。
    夜色深沉，前路漫漫。
    林穗穗沒有回頭，迎著冰冷的夜風，向著山門外那片燈火如龍的集結地，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