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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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條骨龍在真龍骸骨四周昂首而立,龐大的身軀遮蔽了骨林上空的灰黑死氣。幽藍色的魂火在它們空洞的眼窩中劇烈跳躍,每一次閃爍,都有冰冷而暴戾的殺意擴散開來,如同實質般壓在陳玄三人身上。這些骨龍由上古真龍骸骨凝聚而成,雖沒了生前翻江倒海、毀天滅地的威能,卻在葬龍穀濃鬱的龍怨死氣滋養下,被殘存的龍魂殘念驅動,實力遠超尋常妖獸——尤其是為首那條由完整真龍骸骨組成的骨龍,龍首低垂時,獠牙般的骨茬泛著冷光,周身縈繞的死氣形成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流,散發的威壓更是讓陳玄胸口發悶,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不能硬拚。”陳玄在心中快速判斷,目光掃過身旁的青筠與林素心,又落回骨龍身上,“我現在重傷在身,混沌龍丹受損,能動用的力量不足全盛時期的一成;青筠的生機之力雖能抵擋死氣,卻難以對骨龍造成實質傷害;林素心雖有引龍符,但麵對數條骨龍圍攻,最多隻能周旋片刻。硬拚下去,我們隻有死路一條。”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目光掠過骨龍僵硬的動作、毫無神采的魂火,以及它們始終圍繞真龍骸骨的姿態,一個念頭漸漸清晰:骨龍依靠龍魂殘念與穀中死氣驅動,靈智極低,行動必然存在破綻;它們守著龍魂晶,既是本能反應,也是因為龍魂晶中蘊含的同源龍氣,對殘念有著極強的吸引力。
    “同源龍氣……”陳玄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內視丹田——混沌龍丹雖布滿裂痕,卻依舊散發著一絲源自混沌的、位階極高的龍氣。這種龍氣對普通龍族而言,有著先天的壓製力;而對這些依靠殘念行動的骨龍,以及那顆凝聚了真龍本源的龍魂晶,是否能產生吸引?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陳玄立刻有了決斷。他迅速傳音給青筠與林素心:“青筠,你用劍光牽製左側兩條骨龍,不要硬抗,以遊鬥為主,吸引它們的注意力;林姑娘,你用軟劍引動引龍符的力量,將右側三條骨龍引開,盡量拖延時間。”
    兩人雖不清楚陳玄的具體計劃,但見他眼神堅定,顯然已有對策,立刻點頭應下。陳玄則暗中深吸一口氣,強行壓製龍丹的脹痛,不再刻意收斂氣息——他將混沌龍丹中那一絲微弱卻精純無比的混沌龍氣,緩緩釋放出來,氣流如同細絲般,繞過前方的骨龍,精準地朝著龍魂晶的方向飄去。
    青筠率先行動,身形化作一道青影,手中長劍嗡鳴作響,青色劍光如同瀑布般傾瀉而出,直逼左側兩條骨龍。她的劍法靈動飄逸,劍光雖淩厲,卻刻意避開骨龍的要害,隻在它們的骨骼上留下淺淺的痕跡——目的不是傷人,而是激怒對方,吸引注意力。
    “吼!”左側的骨龍果然被激怒,幽藍魂火暴漲,巨大的骨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朝著青筠拍去。青筠早有準備,身形輕盈地向後一躍,避開攻擊的同時,劍光再次掃向骨龍的關節處,將其徹底引離真龍骸骨。
    另一側,林素心也動了。她手腕輕抖,軟劍如同靈蛇般探出,劍身上縈繞著引龍符散發的青光——這青光帶著龍族血脈的氣息,對骨龍有著奇特的牽引之力。她故意將劍光落在右側三條骨龍前方不遠處,吸引它們的注意,隨後緩緩後退,將三條骨龍一點點引向骨林深處。
    短短數息之間,除了為首的真龍骨龍,其餘五條骨龍都被青筠與林素心引走,真龍骸骨周圍的壓力驟然減輕。
    就在這時,陳玄釋放的那絲混沌龍氣,終於觸碰到了龍魂晶!
    “嗡——!”
    龍魂晶驟然爆發出耀眼的暗金色光芒,內部流動的金色液體如同沸騰的岩漿,瘋狂翻滾起來!一股精純而強烈的“渴望”意念,從龍魂晶中散發出來——對它而言,陳玄的混沌龍氣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是蘊含更高階龍族本源的能量,是它本能渴望補全、甚至進化的契機!
    這股渴望的意念,瞬間傳遍了整個區域。那條原本死死盯著陳玄、蓄勢待發的真龍骨龍,動作猛地一滯!它空洞的眼窩轉向龍魂晶,幽藍的魂火劇烈跳動,顯露出一種罕見的“困惑”與“掙紮”——守護龍魂晶是它的本能,但龍魂晶對混沌龍氣的渴望,又如同命令般影響著它的判斷,讓它一時之間竟忘了攻擊。
    “就是現在!”陳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強忍著釋放龍氣後引發的丹田劇痛,將僅存的混沌龍元全部灌注到雙腿,身形如同鬼魅般爆射而出,目標直指真龍骸骨眉心的龍魂晶!
    他沒有選擇攻擊真龍骨龍——硬拚必然會錯失時機,他要做的,是孤注一擲,直接奪取龍魂晶!
    “吼——!”真龍骨龍終於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巨大的骨爪帶著毀滅般的力量,朝著陳玄的後背拍去!骨爪劃過空氣,產生刺耳的破空聲,黑色的死氣如同潮水般附著在骨爪上,哪怕被擦到一下,也足以讓陳玄重傷!
    但它遲疑的那半息,已經足夠陳玄靠近!
    陳玄感受到身後襲來的致命危機,卻沒有絲毫停頓——他猛地俯身,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向前竄出,指尖險之又險地擦過龍魂晶的邊緣!
    就在指尖觸碰到龍魂晶的刹那,一股灼熱中帶著死寂的能量,如同電流般順著他的手臂瘋狂湧入體內!陳玄悶哼一聲,隻覺得手臂仿佛被烈火灼燒,卻不管不顧——他五指成鉤,將混沌龍元凝聚在掌心,死死扣住龍魂晶的邊緣,猛地向外一拽!
    “哢嚓!”
    一聲脆響,鑲嵌在真龍骸骨眉心的龍魂晶被硬生生摳了出來!晶石入手沉甸甸的,表麵滾燙,暗金色的光芒在其中流轉,散發出的能量波動比之前感知到的還要驚人。
    然而,就在龍魂晶脫離骸骨的瞬間,異變驟然發生!
    “轟!”
    那具原本威風凜凜的龐大真龍骸骨,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瞬間轟然坍塌,散落成一地巨大的骨骼,眼窩中的幽藍魂火也在刹那間熄滅,化作一縷縷黑氣消散在空氣中。
    但這僅僅是開始!
    整個龍骸骨林仿佛被徹底激怒!地麵劇烈震動,無數散落的龍骨碎片從地上躍起,發出“哢嚓哢嚓”的骨骼摩擦聲;更濃鬱的龍怨死氣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如同黑色的潮水,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漩渦,發出淒厲的尖嘯,所有的氣息都鎖定了手持龍魂晶的陳玄,如同餓狼盯上了獵物!
    更可怕的是,陳玄手中的龍魂晶突然變得滾燙無比,仿佛要融化一般!內部蘊含的精純龍源死意,不再是溫和的能量,而是化作狂暴的洪流,不受控製地沿著他的手臂,瘋狂湧入丹田,直衝向混沌龍丹!
    這不是滋養,而是毀滅性的衝擊!龍魂晶中藏著的,是隕落真龍最後的不甘與死誌,其狂暴程度,遠超之前煉化的任何一縷遊離死氣!
    “呃啊——!”陳玄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隻覺得丹田仿佛要被這股狂暴的力量撐爆!混沌龍丹在金光與黑氣的交織下,表麵的裂痕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如同蛛網般蔓延,似乎隨時都會徹底碎裂!而那縷原本被壓製的“寂無”之力,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雖被進一步削弱,卻也變得更加狂暴,與龍源死意相互衝撞,不斷撕裂著他的經脈!
    “快走!骨林徹底暴動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林素心的聲音帶著焦急,她一劍逼開糾纏的骨龍,轉頭看向被能量包裹的陳玄,臉色大變——她沒想到,奪取龍魂晶竟會引發如此劇烈的暴動。
    青筠也迅速擺脫對手,衝到陳玄身邊。看到他痛苦扭曲的表情、七竅中滲出的血珠,以及他手中劇烈震顫、光芒明滅不定的龍魂晶,青筠心中大急,想要幫忙,卻不知該從何下手——陳玄體內的能量太過狂暴,任何外力介入都可能引發更嚴重的後果。
    陳玄此刻已是騎虎難下。龍魂晶的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水,源源不斷地湧入體內,他必須全力運轉混沌龍丹,引導這股力量,稍有鬆懈,就會爆體而亡;可若在此地停留,周圍暴動的龍怨死氣已經形成了黑色的風暴,無數重新凝聚的骨龍也朝著這邊衝來,根本沒有給他煉化的時間!
    他死死攥著龍魂晶,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意識在狂暴能量的衝擊下逐漸模糊。曾以為是療傷希望的龍魂晶,此刻卻像一道催命符,將他推向了更危險的境地。
    林素心看著被能量風暴包裹、岌岌可危的陳玄,又快速掃了一眼骨林深處,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顯然,她口中的“避難所”並非毫無風險。但眼看黑色的死氣風暴越來越近,她最終一咬牙,朝著陳玄喊道:“跟我來!骨林東側有一處由龍肋形成的狹窄通道,通道盡頭有個天然石室,或許能暫時躲避死氣風暴!”
    話音未落,她已率先朝著骨林東側衝去——那裏果然有一片由無數巨大龍肋交錯形成的區域,龍肋如同石柱般矗立,中間形成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通道內的死氣明顯比外麵稀薄。
    青筠立刻攙扶住幾乎無法自行站立的陳玄,小心翼翼地跟上林素心的腳步。陳玄渾身顫抖,隻能憑借最後的意識,死死握著龍魂晶,任由青筠攙扶著前進。
    身後,黑色的死氣風暴如同追逐獵物的巨獸,不斷逼近,無數骨龍的嘶吼聲、骨骼摩擦聲在空氣中回蕩,仿佛要將他們徹底吞噬;前方,狹窄的龍肋通道幽深而黑暗,通道盡頭的“避難所”是生是死,無人知曉;而陳玄手中的龍魂晶,依舊在瘋狂釋放能量,既是能修複龍丹的良藥,也是隨時可能引爆的毒藥。
    陳玄在渾噩中,隻覺得身體越來越沉重,意識越來越模糊。他終於明白,獲取龍魂晶的代價,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而這葬龍穀的凶險,也才剛剛開始真正顯現——所謂的希望,或許從一開始,就藏著通往斷魂的陷阱。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狹窄的龍肋通道中,隻留下身後愈發狂暴的骨林,與彌漫在空氣中的絕望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