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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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蘊含金丹後期威壓的長嘯由遠及近,如同驚雷滾過海麵。下一秒,一道璀璨的藍色遁光劃破天際,速度快得驚人,瞬息間便已懸停在海灘上空。遁光散去,露出一位身著深藍道袍的老者——他麵容清臒,須發皆白,眼神卻銳利如鷹,周身縈繞著渾厚的水係靈氣,氣息淵深如海,比之前的韓執事強了不止一籌。老者目光掃過下方,先是落在臉色蒼白、氣息萎靡的韓執事與一眾瑟瑟發抖的碧波府修士身上,隨即眼神一凝,定格在看似平靜、實則指尖仍殘留著一絲龍氣波動的陳玄身上。
    “韓執事,這是怎麽回事?”老者聲音低沉,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每一個字都如同石子投入水中,在空氣中蕩開細微的靈氣漣漪。
    韓執事見狀,如同見到救星,強忍著識海的劇痛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語速急促地將方才的經過簡略稟報——他沒敢添油加醋,卻也清晰地描述了陳玄“僅憑氣息便震傷自己、瓦解所有攻擊”的場景。這番話落地,老者眼中的精光瞬間暴漲,看向陳玄的目光多了幾分凝重。
    老者聽完,並未立刻發作,而是緩緩降落在陳玄麵前,繞著他走了一圈,神識如同細密的網,悄然掃過陳玄全身。他能察覺出陳玄表麵修為隻有金丹初期,體內氣息也有些紊亂,似乎受了傷;但那股若有若無、讓他都感到一絲心悸的古老威嚴,卻絕不是普通金丹修士能擁有的——那是一種源自血脈層次的壓製感,讓他體內的水係法力都隱隱躁動。
    “老夫乃碧波府外事長老,趙溟。”老者停下腳步,對著陳玄拱手行禮,語氣不卑不亢,比韓執事客氣了許多,“閣下年紀輕輕,修為卻如此精深,不知如何稱呼?蒞臨我碧波府轄下島嶼,所為何事?”他絕口不提“禁島”“探子”之類的話,顯然陳玄展現的實力,已讓他收起了輕視,甚至多了幾分忌憚。
    陳玄心知對方態度轉變的緣由,也不倨傲,同樣拱手回禮:“在下陳玄。我與兩位同伴因傳送陣故障,意外流落此地,並非有意闖入貴府地界。”他言簡意賅,既說明了來曆,又不透露多餘信息,避免引人猜疑。
    趙溟的目光又掃過陳玄身後的林素心與青筠——青筠周身靈氣凝實,眼神警惕,一看便知是護衛;而林素心則微微垂著眼簾,臉色蒼白,氣息不穩,一副虛弱模樣。趙溟在林素心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仿佛認出了什麽,隨即又恢複平靜,笑著說道:“原來如此,竟是一場誤會。此地荒僻,不是待客之所,三位若不嫌棄,可隨老夫前往碧波府城暫歇。老夫也好略盡地主之誼,再安排醫師為這位姑娘看看傷勢。”
    這番話看似熱情,實則暗藏心思——將陳玄三人帶回府城,既能將他們置於眼皮底下方便監視,也能借機打探他們的真實來曆。陳玄心中清楚這一點,卻也明白眼下沒有更好的選擇。
    陳玄略一沉吟,便點頭應下:“既如此,便叨擾趙長老了。”眼下他們對這海外之地一無所知,碧波府是此地的掌控者,與其盲目在禁島探索,不如順勢前往府城,或許能打探到“青萍”的線索,也能找到療傷的資源。至於風險,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趙溟見陳玄答應,臉上的笑容更盛,當即吩咐韓執事帶著手下自行療傷返回府城,隨後祭出一艘小型飛舟,邀請陳玄三人上船。飛舟啟動,化作一道藍光,朝著海島深處飛去。
    飛行約莫半個時辰後,一座宏偉的濱海城池出現在視野中——城牆高達十餘丈,由巨大的藍色礁石壘砌而成,礁石表麵刻滿了玄奧的水係符文,符文閃爍著淡淡的靈光,隱隱與遠處的海域靈氣相連,形成一道無形的護罩;城內的建築多以石材為主,風格粗獷實用,屋頂大多呈弧形,如同海浪的輪廓;街道上行人往來不絕,修士與凡人混雜而行,修士大多身著與碧波府相似的藍色服飾,凡人則多是漁民打扮,身上帶著海洋的濕潤氣息,整體氛圍既繁華又帶著一絲彪悍。
    “這便是碧波府城,乃是方圓千裏內最大的城池,也是我碧波府的核心之地。”趙溟指著城池,向三人介紹道。
    飛舟在城門口落下,趙溟帶著三人出示令牌,順利進入城內,最終將他們安置在一座位於城東的雅致客院——客院不大,卻五髒俱全,院中種著幾株開著藍色花朵的奇樹,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趙溟吩咐侍者送上本地特產的靈果與靈茶,又客氣地說會安排醫師前來為林素心診治,隨後便以“府中尚有要務處理”為由告辭離去。
    客院的門剛關上,青筠便皺起眉頭,低聲對陳玄說道:“這碧波府看似客氣,實則戒備森嚴。我能感覺到,客院四周至少有三道隱晦的氣息在徘徊,顯然是在監視我們,我們相當於被軟禁了。”
    林素心也收起了之前的虛弱模樣,若有所思地說道:“那位趙長老,剛才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勁,似乎認識我,或者……認識我的族裔。”
    陳玄點了點頭,趙溟看向林素心時那一閃而過的異色,他也注意到了。這讓他對林素心的身份更加懷疑——她在這海外之地,似乎也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既來之,則安之。陳玄深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恢複傷勢。他體內的混沌龍丹雖被龍魂晶修複了大半,但裂痕並未完全愈合,之前強行釋放龍威又消耗了不少龍源,若不盡快鞏固,後續遇到危險,恐怕難以應對。
    他向客院的侍者打聽了一番,得知碧波府城中最大的交易場所名為“海淵閣”,閣中設有專門的丹藥坊市,不僅有各種療傷、固本的丹藥,還有許多海外特有的靈材,或許能找到適合他的東西。
    次日一早,陳玄便帶著青筠前往海淵閣,林素心則以“需要靜心修養”為由留在了客院——她或許是想避開碧波府的視線,或許有自己的打算,陳玄並未多問。
    海淵閣位於府城中央,是一座高達五層的宏偉建築,通體由黑色玉石建成,門口雕刻著巨大的海獸雕像,氣勢恢宏。閣內人流如織,修士們穿梭在各個攤位與櫃台之間,討價還價的聲音不絕於耳。
    丹藥坊市設在海淵閣的第二層,剛一踏入,濃鬱的藥香便撲麵而來。坊市內的櫃台排列整齊,每個櫃台後都有專人值守,櫃台上擺放著各種封裝在玉瓶或玉盒中的丹藥,旁邊標注著丹藥名稱與價格;還有一些攤位上,陳列著新鮮的靈草與靈材,大多帶著濃鬱的水汽,顯然是產自海洋或沿海區域的特產。
    陳玄目標明確,徑直走向售賣“固本培元”類丹藥的櫃台,接連詢問了幾種品階不錯的丹藥——如“凝元丹”“固金丹”等,但他用神識感知後發現,這些丹藥的藥性都過於溫和,對普通金丹修士或許有效,但對他的混沌龍丹而言,效果微乎其微,根本無法修複殘存的裂痕。
    就在他準備前往更高階的櫃台時,目光忽然被角落一處裝飾更為華貴的櫃台吸引——櫃台後坐著一位留著山羊胡的老者,修為在築基後期,櫃台上擺放著一枚被封在寒玉盒中的靈材。那靈材通體蔚藍,如同凝固的海水,形狀酷似靈芝,表麵有細微的靈光流轉,散發著精純的水係靈源與一絲微弱的天地生機,正是“海心孕丹芝”。
    陳玄心中一動——海心孕丹芝雖屬水係靈材,但其蘊含的龐大生機與靈源,恰好能滋養金丹、穩固本源,即便與混沌龍丹的屬性不完全契合,也能極大補充他消耗的龍源,甚至可能加速裂痕的愈合。
    “掌櫃,這海心孕丹芝如何交易?”陳玄走上前,指著寒玉盒問道。
    山羊胡掌櫃抬起頭,打量了陳玄一番,見他衣著雖不奢華,但氣息沉穩,眼神銳利,不似普通修士,便客氣地回答:“道友好眼力。這海心孕丹芝乃是我海淵閣的鎮店之寶之一,采自深海萬年寒泉之底,極為罕見。若要購買,需上品靈石五百塊,或者等價的珍稀靈材交換。”
    五百上品靈石絕非小數目,足以讓普通築基修士傾家蕩產。但對陳玄而言,隻要能盡快恢複傷勢,這點代價不算什麽——他之前在昆侖與江北闖蕩時,積累了不少靈石與寶物。他正欲從儲物袋中取出靈石,旁邊卻傳來一個略顯輕浮的聲音:
    “喲,這海心孕丹芝本少爺看上了!我出五百五十上品靈石!”
    陳玄循聲轉頭,隻見一名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哥走了過來——他身穿繡著金線的藍色錦袍,麵色有些虛浮,顯然是長期沉迷享樂所致,身後跟著四名氣息凝實的築基後期護衛,一看便知是權貴子弟。公子哥目光倨傲地掃過陳玄,如同在看一件物品,隨後便將視線落在山羊胡掌櫃身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
    掌櫃見狀,頓時麵露難色,他看了看陳玄,又看了看公子哥,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他認得這位公子哥,且頗為忌憚。
    公子哥見陳玄沉默不語,以為他是怕了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伸手便要去拿櫃台上的寒玉盒:“哼,哪裏來的土包子,也配跟本少爺爭東西?識相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玄便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周圍:“六百。”
    公子哥伸出去的手瞬間僵在半空,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他猛地轉頭看向陳玄,眼神中帶著怒意:“小子,你知道本少爺是誰嗎?敢跟我搶東西?信不信我讓你在碧波府城待不下去!”
    陳玄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對著山羊胡掌櫃問道:“海淵閣做生意,向來是價高者得,對吧?”
    掌櫃連忙點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是……是規矩,價高者得。”
    “七百!”公子哥咬牙切齒地喊道,臉色鐵青——他雖出身碧波府權貴之家,平時揮霍慣了,但一下子拿出七百上品靈石,也已是極限。
    “八百。”陳玄的語氣依舊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話一出,現場瞬間陷入寂靜,周圍看熱鬧的修士都驚呆了——八百上品靈石,已遠超海心孕丹芝的實際價值,這簡直是拿錢砸人!
    公子哥的臉色徹底變成了豬肝色,他死死盯著陳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卻又無可奈何——他實在拿不出更多靈石了。最終,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走之前還不忘留下一句充滿威脅的話:“好!很好!你給本少爺等著!我記住你了!”
    陳玄對此毫不在意,從儲物袋中取出八百塊上品靈石,遞給掌櫃,將寒玉盒收好。他本不想惹事,但既然有人主動找上門,他也絕不會退縮——在這陌生的碧波府城,示弱隻會招來更多麻煩。
    然而,陳玄並未注意到,在海淵閣二樓的一處雅間內,碧波府外事長老趙溟正透過窗欞上的縫隙,將樓下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他看著陳玄毫不猶豫地拿出八百上品靈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低聲自語:“隨手便是八百上品靈石……此子的身家倒是豐厚。他購買海心孕丹芝,是真的為了療傷,還是另有目的?”
    他對陳玄的來曆與目的,愈發好奇,也愈發警惕。而陳玄不知道的是,他這一次競價,不僅得罪了碧波府的權貴子弟,更讓趙溟對他多了幾分算計——他在碧波府城的平靜日子,恐怕很快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