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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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藍色的歸墟海水在星骸礁周圍翻湧,暗黑色的礁石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青苔,濕滑而冰冷。突然,一股無形的威壓如同從九天墜落的鐵鎖,瞬間攥住了這片海域的每一寸空間——空氣凝滯得能掐出水來,連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都驟然消失,海麵上的靈機更是紊亂如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碾碎、吞噬。
影煞的身影從虛空中緩緩浮現,玄黑色的法袍在無風的環境下獵獵作響,胸前那枚泛著冷光的金屬麵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眸子,透過麵具上的細縫,死死黏在陳玄左手中的青萍殘符上,以及他身後那半截插在礁石裏的神秘石碑——石碑表麵正浮動著一枚拳頭大小的青色光種虛影,光暈流轉間,透著一股讓人心悸的道韻。
“交出殘符,說出道種下落,可讓你死得痛快些。”影煞的聲音像是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沒有半分溫度,每一個字都帶著幽冥般的寒意,砸在陳玄耳邊。他雙腳緩緩向前挪動,每一步落下,礁石都會微微震顫,留下一個淺黑色的腳印——那是他元嬰中期的法力無意識逸散,侵蝕了礁石的肌理。他沒有立刻動手,不是心慈手軟,而是在享受獵物困於絕境的掙紮,更隱隱忌憚著陳玄此前在碧波府中展現出的混沌龍元與青萍殘符的詭異聯動。
陳玄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指節因為用力攥著青萍殘符而泛白。在碧波府時,他還能借著陣法與水域環境周旋,可如今身處這孤懸海外、無遮無擋的星骸礁,麵對的又是狀態完好的元嬰修士,退路早已被那鋪天蓋地的威壓封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靈機運轉都變得滯澀,仿佛有無數根細針在經脈裏紮著。
“陳玄兄,我與你共進退。”青筠站在他身側半步的位置,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指尖微微顫抖,卻還是將手中的青色鱗盾牢牢舉起——鱗盾表麵的青芒雖因威壓而有些黯淡,但盾身上雕刻的竹海紋路依舊清晰,透著一股寧折不彎的韌勁。她的目光落在影煞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警惕,哪怕知道自己的修為在元嬰麵前如同螻蟻,也沒有半分退縮。
“想要,自己來拿!”陳玄猛地抬頭,眼中迸射出一抹決絕的光。他不再壓製體內的混沌龍丹,丹田處的暗金色龍丹驟然旋轉起來,速度越來越快,一股灼熱的龍元如同奔騰的江河,順著經脈瘋狂流淌,所過之處,滯澀的靈機瞬間被衝散。耳邊仿佛響起遠古天龍的蒼茫嘶吼,那是龍丹中蘊含的天龍意誌被喚醒,與青萍殘符散發出的寧靜清光在他體內交織——一剛一柔,一烈一靜,竟在元嬰威壓下撐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讓他的氣勢不僅沒有潰散,反而隱隱有了攀升的跡象。
“冥頑不靈!”影煞冷哼一聲,麵具下的眼神愈發陰冷。話音未落,他的身形突然如同水汽般消散在原地,沒有留下半分殘影,下一刻已出現在陳玄頭頂丈許處,幹枯的手掌緩緩落下——那手掌皮膚呈青黑色,指甲泛著幽光,掌心之中,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漩渦正在急速旋轉,漩渦周圍的空間都被扭曲,散發出一股能吞噬靈機與生機的恐怖吸力,連陳玄鬢角的發絲都被吸得向上飄起,這正是影煞的成名神通:幽冥噬魂掌!
掌風尚未及體,陳玄便感覺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陣陣刺痛傳來,體內奔騰的龍元也瞬間滯澀,仿佛要被那漩渦硬生生扯出體外!“喝!”他怒吼一聲,胸腔劇烈起伏,將剛剛恢複不久的龍元盡數爆發——右拳之上,暗金色的龍紋如同活過來一般,順著手臂迅速蔓延,拳頭上縈繞著一層淡淡的混沌之氣,那是蘊含了破滅之意的天龍之力,迎著影煞的幽冥手掌悍然砸去!
同時,他左手中的青萍殘符驟然爆發出璀璨的青光,青光如同水流般鋪開,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光幕,將他與青筠護在其中。光幕剛一成型,便與幽冥手掌的吸力碰撞在一起,發出“滋滋”的聲響——青萍之光如同暖陽融雪,竟將那吞噬生機的黑氣一點點消融,讓陳玄的神魂刺痛減輕了不少。
“轟——!!!”
拳掌相交的瞬間,沉悶如驚雷的巨響在星骸礁上空炸開!暗金色的龍力與黑色的幽冥之力在半空瘋狂交織、湮滅,迸發出無數細小的能量火花,氣浪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擴散,將周圍的海水掀得老高,礁石表麵被氣浪掃過,瞬間裂開數道深溝,碎石飛濺,砸在海麵上發出“噗通噗通”的聲響。
陳玄隻覺得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順著右臂傳來,整條手臂的骨骼發出“咯吱咯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他再也壓製不住體內翻騰的氣血,一口暗紅的鮮血從嘴角狂噴而出,濺在身前的礁石上,暈開一片刺目的紅。身形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踉蹌著倒退,每一步落在礁石上,都留下一個深達寸許的腳印,直到後背撞到那半截石碑,才勉強穩住身形。
影煞也被這股反震之力逼得身形微晃,向後退了兩步。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的黑氣已經被混沌龍元磨滅了大半,留下一片淡淡的焦痕,傳來陣陣刺痛。更讓他驚怒交加的是,那青萍殘符的青光竟對他的幽冥法力有著如此明顯的克製——這是他修行多年來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好詭異的龍元!好一件克製我道的異寶!更留你不得!”影煞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殺意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他身形再動,化作數十道真假難辨的鬼影,每一道鬼影都手持漆黑的利爪,從四麵八方朝著陳玄撲去,爪風淩厲如刀,帶著撕魂裂魄的寒意,連周圍的空氣都被爪風割出細微的破空聲。
陳玄瞬間陷入苦戰。他憑借著遠古天龍傳承的強悍肉身,以及多年廝殺練就的精妙戰鬥意識,在漫天鬼影中艱難閃避。可影煞的鬼影太過詭異,真假難辨,往往他避開一道,身後便有另一道鬼影的利爪襲來。不過片刻,他的肩頭便被爪風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瞬間滲出來,染紅了半邊衣袍;左臂也被黑氣掃中,傳來一陣麻痹的痛感,龍元運轉的速度再次慢了幾分。
青筠見狀,立刻持盾上前,想要幫陳玄分擔壓力。可她剛邁出一步,一道鬼影便調轉方向,朝著她撲來,利爪直取她的咽喉!青筠瞳孔驟縮,急忙將鱗盾橫在身前,“鐺”的一聲脆響,利爪落在鱗盾上,震得她手臂發麻,鱗盾表麵瞬間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痕。她剛想反擊,又有兩道鬼影從側麵襲來,逼得她隻能連連後退,自顧不暇,根本無法靠近陳玄。
實力差距太大了!陳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眼底的決絕愈發濃烈。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不僅自己要死,連青筠也會被牽連。他猛地咬緊牙關,將體內僅剩的大半神識與龍元盡數注入青萍殘符——殘符的青光瞬間變得更加璀璨,幾乎要將整個星骸礁都照亮。他不再用殘符防禦,而是將其狠狠拍向身後那半截閃爍著青光的神秘石碑!
“嗡——!”
殘符與石碑接觸的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從兩者接觸的地方爆發出來,如同朝陽破曉,瞬間籠罩了整個星骸礁。石碑劇烈震動起來,表麵原本模糊的金色古篆如同活過來一般,順著石碑的紋路快速遊動,仿佛在書寫著某種天地至理。而那枚投射在石碑前方的青色光種虛影,更是驟然凝實了數分,表麵浮現出細密的道紋,散發出一股浩瀚、威嚴、仿佛能定鼎天地秩序的無上意誌!
這股意誌剛一出現,影煞那漫天鬼影便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一陣淒厲如鬼哭的慘叫,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化作一縷縷黑氣消散在空氣中。影煞的本體更是如遭重擊,胸口仿佛被一塊巨石砸中,悶哼一聲,連退數步,直到撞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上,才停下身形。他抬起頭,看著那枚凝實的光種,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秩序之力?!這不可能!你怎麽能引動秩序之力?!”
就是現在!陳玄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強提體內最後一絲龍元,一把拉住青筠的手腕——她的手腕冰涼,卻因為緊張而攥得很緊。陳玄沒有半分猶豫,帶著她縱身躍向石碑光幕中剛剛顯現出的一條路徑起點——那是一條淡青色的光帶,從石碑延伸到星骸礁邊緣,路徑的盡頭,是一處不起眼的、正在緩緩旋轉的淡紫色空間漣漪,漣漪周圍的海水仿佛被隔絕在外,透著一股通往未知之地的神秘。
“攔住他!”影煞終於反應過來,驚怒交加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慌亂。他猛地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黑色指風,指風如同黑色閃電,撕裂空間,帶著毀滅般的氣息,直射陳玄的後心!
陳玄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那道致命的攻擊,刺骨的寒意已經鎖定了他的後心。可他此刻帶著青筠,根本無法完全閃避。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猛地將青筠往身前一帶,用自己的後背護住她,同時將體內殘餘的最後一絲龍元集中於後心,形成一道微弱的龍元護罩。
“噗!”
黑色指風毫無懸念地穿透了那層微弱的龍元護罩,狠狠擊中陳玄的後心。他的身體劇烈一震,一口帶著暗紅色內髒碎塊的鮮血再次噴出,濺落在青筠的衣袖上。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借著這股衝擊力,反而加快了速度,帶著青筠一同撞入了那道淡紫色的空間漣漪之中!
兩人的身影剛一接觸漣漪,便被扭曲的空間瞬間吞沒,消失不見。那道空間漣漪在吞噬他們後,如同潮水般急速閃爍了幾下,淡紫色的光暈逐漸黯淡,最終徹底平息,恢複了星骸礁原本的模樣,仿佛從未出現過。
影煞踉蹌著衝到礁石邊緣,看著那片恢複平靜的海麵,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他伸出右手,釋放出自己的元嬰神識,試圖探查歸墟海眼深處的情況,可神識剛一觸及海麵下的黑暗,便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恐怖的寂滅之力徹底吞噬,連一絲反饋都沒有。
“歸墟深處……竟然真的進去了……”影煞死死攥緊拳頭,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指節處甚至滲出了血絲。他怎麽也沒想到,陳玄竟然如此決絕,更沒想到青萍殘符與石碑結合,竟能短暫引動秩序之力,還打開了通往歸墟海眼深處的通道!
他的目光在空間漣漪消失的地方與那光芒逐漸黯淡的石碑之間來回掃視,眼中閃爍著不甘與貪婪的光芒——青萍道種一定在歸墟深處,那是他突破元嬰後期的關鍵,絕不能放棄!
“青萍道種……一定就在裏麵!小子,就算你逃進歸墟,我也一定要把你揪出來!”影煞咬著牙,聲音裏帶著瘋狂的執念。他不再追擊,而是盤膝坐在星骸礁的礁石上,閉上雙眼,開始調息恢複剛才損耗的法力。同時,他從儲物袋中取出數枚漆黑如墨的陣旗,陣旗上雕刻著詭異的幽冥符文,散發著陰冷的氣息——他打算在此布下一座幽冥困陣,守株待兔,一旦陳玄出來,便將他徹底斬殺;若是陳玄不出來,他也能憑借陣法,慢慢尋找其他進入歸墟深處的方法。
而躍入空間通道的陳玄,隻覺得天旋地轉,仿佛置身於無盡的黑暗之中。周身被一股無法言喻的寂滅之力包裹,那股力量如同冰冷的針,不斷紮進他的經脈,侵蝕著他的生機。體內的傷勢在寂滅之力的刺激下全麵爆發,劇痛讓他的意識迅速沉入黑暗。
模糊中,他能感覺到青筠緊緊抓著他的手,那隻手雖然冰涼,卻帶著一絲堅定的力量;還有他貼在胸口的那枚遠古天龍逆鱗,正散發出微弱的溫熱,如同一顆小小的暖爐,透過衣衫,傳遞到他的肌膚上,支撐著他最後一絲意識。
黑暗越來越濃,天龍逆鱗的溫熱與青筠手掌的觸感,成了他意識消散前最後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