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

字數:3553   加入書籤

A+A-


    無盡的黑暗與破碎的時空亂流如同狂暴的海洋,將陳玄的意識撕扯、淹沒。父親最後那決絕而深沉的凝望,母親被推開時驚惶回眸的身影,以及噬界者陰影那充斥毀滅的咆哮,交織成一片混沌的噩夢,反複衝擊著他幾乎停滯的心神。
    不知在虛無中漂泊了多久,一股溫潤而堅定的力量,自他識海深處緩緩蘇醒,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迷途的魂魄。是青萍道種!在輪回井崩碎的滅世災難中,這道種依舊牢牢護持著他最後的真靈不滅。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並非處於實體狀態,而是以一種近乎意誌本源的形式,懸浮在一片更加奇異的空間。這裏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隻有無數破碎的、閃爍著各色光芒的法則碎片,如同星塵般緩緩飄蕩、碰撞、湮滅。這裏是輪回井崩碎後的核心殘骸,是萬千法則斷裂後的歸寂之地。
    而在他“麵前”,那團代表著“起源契約”的光源,雖然黯淡了無數倍,體積也縮小到僅剩拳頭大小,卻依舊頑強地存在著,散發著微弱卻不容忽視的秩序波動。光源旁邊,一道虛幻、幾乎透明的人影靜靜懸浮,正是母親林晚秋!她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消散,但守墓人純淨的本源之力,正與那殘存的契約光源緊緊相連,維係著最後一絲存在。
    父親呢?!
    陳玄的意誌發出無聲的呐喊,瘋狂掃視著四周,卻再也感受不到那道熟悉而威嚴的龍族氣息。唯有幾縷尚未完全消散的、帶著悲壯與不舍意境的龍魂碎片,如同金色的螢火,在法則碎片間明滅,最終徹底融入虛無。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的意誌。
    “玄……兒……”
    就在陳玄意誌即將被悲痛吞噬之際,母親林晚秋極其微弱的意念,如同絲線般傳入他的感知。
    “莫要……沉淪……契約……需……延續……”
    那殘存的契約光源,似乎也感應到了陳玄的存在與青萍道種的氣息,微微跳動起來,傳遞出一種渴望補全、渴望延續的急切意願。
    陳玄猛地驚醒!父親犧牲自我,母親瀕臨消散,都是為了守護這萬物起源的契約!他豈能在此刻被悲傷擊垮!
    他強忍無盡悲痛,將意誌完全沉入青萍道種。道種感應到他的決意,光芒大放,主動飛向那殘存的契約光源!
    當道種與光源接觸的刹那,仿佛幹涸的土地迎來了甘霖,破碎的鏡麵開始了重圓!無數斷裂的法則絲線,在青萍道種那純粹的秩序之力牽引下,開始以那殘存光源為核心,緩慢而堅定地重新編織、彌合!
    陳玄的意誌,作為道種的持有者與驅動者,也自然而然地融入了這個“補天”般的過程之中。他仿佛化身為了這方破碎核心空間的“織工”,以自身意誌為引,以青萍道種為梭,修補著代表秩序根基的契約。
    在這個過程中,他對於“秩序”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提升!不再是簡單的運用,而是深入其本源,明悟其構成!他看到了秩序並非僵化的條框,而是動態的平衡;看到了契約並非束縛,而是共存的基礎!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道法則裂痕被青萍之光彌合,那殘存的契約光源已然大變模樣!它不再朦朧,而是化作了一枚拳頭大小、通體剔透、內部有無盡秩序符文生滅不定的青色結晶——秩序之心!
    而陳玄的意誌,也在這創造與修補的過程中,與這枚新生的“秩序之心”徹底融合!他感覺自已仿佛成為了這方破碎核心空間的主宰,一個念頭,便可引動此處殘存的所有法則力量!
    他,正式執掌了部分“秩序”的權柄!
    權柄加身,陳玄心念一動,周圍無盡的法則碎片與能量如同百川歸海,向著他的意誌核心匯聚而來,重塑血肉,再鑄經脈!片刻之後,一具更加強悍、周身流淌著秩序清光與混沌龍元的身軀,再次凝聚而出!
    他感受著體內那枚與秩序之心緊密相連、愈發深邃強大的混沌龍丹,目光堅定地看向前方依舊昏迷的母親虛影。他伸出手,秩序之力化作最溫和的滋養,緩緩渡入母親體內,穩定著她那瀕臨消散的魂魄。
    必須盡快離開這片破碎的輪回井殘骸,尋找安全之地讓母親蘇醒。
    然而,就在他試圖定位外界坐標時,一股極其隱晦、卻充滿了無盡惡意與嘲弄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驟然刺入他的識海:
    “竊取權柄的螻蟻……汝可知……汝父之魂,並未徹底湮滅……”
    陳玄身形猛地一僵!這意念……是噬界者?!它竟然也未完全毀滅?!
    “嗬嗬……他的龍魂,已被本座剝離大部分……封於‘無序深淵’……承受永世折磨……若想救他……便來尋本座吧……”
    “帶著……秩序之心……來換……”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但那充滿誘惑與惡毒的餘音,卻如同魔咒,在陳玄識海中回蕩不息。
    父親……還有救?
    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陷阱!噬界者想要秩序之心!
    去,必是十死無生之局。
    不去……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父親龍魂永受折磨?
    陳玄緊緊攥住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著麵前氣息漸漸平穩的母親虛影,又感受著識海中那噬界者留下的惡毒低語。
    巨大的痛苦與抉擇,幾乎要將他的心髒撕裂。
    但他隻是沉默了片刻,眼神便重新變得冰冷而堅定。他輕輕將母親的虛影收入秩序之心內溫養,然後抬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破碎的時空,望向了那未知而危險的“無序深淵”方向。
    他沒有立刻動身。而是盤膝坐下,開始全力煉化、熟悉這新得的秩序權柄,同時以秩序之心為引,嚐試感應、溝通這片歸墟之地尚存的其他力量。
    父親的仇要報,父親要救,母親要守護,暗淵與噬界者必須鏟除!
    但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絕對的力量作為支撐!
    在擁有足以掀翻棋盤的實力之前,他必須忍耐,必須積蓄!
    不知過了多久,他周身秩序清光與混沌龍元徹底圓融一體,猛地睜開雙眼,並指如刀,向著前方虛無狠狠一劃!
    一道穩定無比的空間通道,應手而開!通道另一端,傳來的正是青筠與碧波府城的氣息!
    他一步邁出,身影消失在通道之中。
    身後,那片輪回井的破碎核心,緩緩隱沒於永恒的黑暗。
    而一場關乎諸天秩序、宿命與親情的最終之弈,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