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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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心那枚氤氳著終焉與輪回氣息的灰色符文,如同融入靜水的墨滴般緩緩隱沒。陳玄靜立於這片被他淨化重塑的“初生之地”,腳下是流淌著混沌初光的蒼茫大地,曾經嘶吼翻騰的無序深淵,此刻隻剩萬籟俱寂的肅穆。最本源的混沌元氣如同銀色溪流,在龜裂的地表下緩慢湧動,每一次流淌都在孕育著未知的生機,噬界者殘留的毀滅氣息已被徹底抹去,父母的意誌化作兩道柔和的光紋,歸於輪回核心,了無遺憾。
    是該回去了。
    陳玄心念微動,周身的空間便如溫順臣服的臣民,自動泛起層層漣漪,而後無聲分開。一道幽深卻穩定的空間通道在他身前凝聚,通道內壁流轉著淡淡的秩序光暈,另一端直接連通著碧波府城那座熟悉的山峰洞府。掌控輪回本源與混沌初元後,他已擁有近乎造物主的權柄,這般跨越萬裏的空間挪移,竟已如同呼吸般自然,無需刻意引動半分力量。
    他抬步邁入通道,身影在混沌光華中一閃而逝。下一秒,便從那絕對寂靜的初生之地,重返了煙火繚繞的人間。洞府內,他離去時布下的禁製完好無損,案幾上的清茶尚有餘溫,仿佛他隻是推門出去片刻。然而,窗外天際流轉的雲霞比記憶中更加絢爛,府城內隱隱傳來的喧囂人聲、商販叫賣,以及那比離去時愈發濃鬱的祥和氣息,都在無聲昭示著,時間已然悄然流逝了不短的歲月。
    他並未刻意隱匿氣息,那與天地同源的浩瀚威壓,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瞬間在碧波府城擴散開來。
    幾乎在他現身的刹那,兩道流光便從府城東西兩個方向疾射而來,劃破長空,穩穩落入洞府之內。青光凝練如翡翠的是青筠,白衣勝雪、氣質溫婉的是林素心,兩女身形未穩,目光便已急切地投向洞府中央的身影。
    “陳玄!”
    “陳公子!”
    清脆的呼喚中滿是失而複得的狂喜,兩女快步上前,臉上的喜色幾乎要溢出來。但下一刻,她們的腳步都不約而同地頓住,敏銳地察覺到了陳玄身上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並非單純的修為精進,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蛻變——他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混沌光暈,氣息浩瀚如星海,深邃似淵潭,令人心生敬畏,卻又在那威嚴之下,感受到一種源自靈魂的安寧,仿佛靠近他,便靠近了世間最穩固的秩序。
    “你……成功了?”林素心美眸中異彩連連,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
    陳玄微微頷首,目光溫和地掃過兩女。靈識一動,便已感知到她們的氣息皆有長足精進:青筠周身的青光愈發凝練,木係靈力的生機之韻幾乎要溢出來,顯然在他離去的歲月裏勤修不輟;林素心則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守約傳承光暈,神魂之力愈發純粹,顯然對先祖傳承有了新的領悟。“嗯,一切已然了結。”他輕聲應道,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碧波府近來如何?”
    青筠迅速收斂心緒,上前一步稟報:“自你離去,暗淵勢力群龍無首,幾位統領為爭奪權柄自相殘殺,實力大損。加之三仙島內亂平息後,新的聯盟重組,各大勢力達成製衡,已再無外力敢覬覦碧波府。府主趙溟趁機勵精圖治,興修水利,整頓坊市,如今府城的繁榮景象,遠勝往昔十倍不止。你留下的秩序烙印一直在地脈封印上加持,這幾年從未出現過半分異動,穩固得很。”
    林素心補充道:“守約一脈的傳承,我借助府內珍藏的古籍,再加上與祖庭殘留意誌的些許感應,補全了不少關鍵內容,如今已能完整運轉核心秘術。隻是……”她頓了頓,目光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詢問,看向陳玄,“關於伯母的情況,你……”
    陳玄自然明白她的顧慮,略一沉吟,緩緩開口:“母親的魂魄已在輪回本源中得到滋養,與輪回核心相合,昔日受損的神魂盡數修複,雖無法以實體常伴左右,卻也並非消亡,而是以另一種形式獲得了永恒。”他並未細說輪回奇點的隱秘,那牽扯到天地本源的運轉,太過宏大,即便是以林素心如今的修為,知曉後也未必是好事。
    話音微頓,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林素心身上,語氣帶著幾分探究:“你既已補全部分傳承,可曾感知到,守約一脈的職責,或許並不僅限於守護此界?”
    林素心聞言,神色驟然一凜,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鄭重點頭:“確有模糊感應!先祖遺訓中曾提及‘星海之約’,當初我隻當是泛指天地,如今想來,那守護的平衡,恐怕真的不僅限於我們腳下的這片天地。”她抬手撫上眉心,神魂之力微動,“尤其是補全傳承後,我偶爾能感知到星海深處傳來的微弱波動,與此界法則截然不同。”
    陳玄目光微動,這與他的猜測不謀而合。自獲得輪回之心的權柄後,他對這方世界的感知已臻至圓滿,天地法則的流轉、地脈元氣的運行,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也正是這份圓滿,讓他隱隱察覺到,在這方世界的壁壘之外,那無盡的星海深處,似乎存在著某些與此地法則迥異的力量,甚至隱隱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威脅感應,那氣息雖微弱,卻帶著與噬界者同源的毀滅意味。
    難道,噬界者並非唯一的威脅?或者說,它也隻是某個更大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背後還隱藏著更恐怖的存在?陳玄心中念頭流轉,眼神漸漸變得深邃。
    就在陳玄思索之際,他神色忽然微微一動,猛地抬頭望向洞府穹頂。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石、繁複的陣法,徑直越過九天雲層,直達星海深處。
    在常人無法感知的靈識層麵,一幅由無數星光與法則線條構成的星圖,正緩緩於他的識海中凝聚。這星圖殘缺不全,邊緣處還在不斷有星光閃爍,自行補全著缺失的部分。圖中所列的星辰並非此界已知的星域,其中一些星辰散發著與秩序、混沌、輪回隱隱相關的獨特道韻,而另一些區域,則被濃鬱的、充滿侵略性與毀滅意味的陰影所覆蓋,那陰影之處,正是威脅感應的源頭。
    這星圖,是輪回之心的權柄在感知到潛在威脅後,自發推演呈現的嗎?那些被陰影覆蓋的星域,就是未來危機的所在?陳玄心中了然,指尖輕輕摩挲著掌心隱現的灰色符文。
    “看來,平靜的日子,並不會太久。”他輕聲自語,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
    青筠與林素心聞言,皆是神色一凝,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穹頂,卻隻見尋常的岩石石壁,並無半分異常。但她們深知陳玄如今的修為,自然不會懷疑他的判斷,臉上的輕鬆之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陳玄收回目光,看向身前的兩女,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做好準備吧。”
    “我們的世界雖已安寧,但星海……並未平靜。”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掌心中那枚灰色的終焉符文微微一閃,旋即隱沒於掌心。洞府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片刻,而後又恢複了尋常的寧靜,但那份寧靜之下,卻已然暗藏著風雨欲來的悸動。
    一段舊的傳奇已然落幕,而新的征程,在星圖的指引下,已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