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種焚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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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旋地轉,時空亂流如沸騰的墨汁,將陳玄的身軀與神魂攪成了風中殘燭。無數破碎的畫麵在識海中炸開:上古龍庭崩塌時的漫天烽火、巨龍頭顱滾落時的猩紅血霧、星河流轉的璀璨與寂滅、不知名存在的淒厲嘶嚎……這些碎片裹挾著歸墟獨有的“無”之意誌,如同億萬根淬了冰的鋼針,瘋狂穿刺他的感知壁壘。
    若非剛剛融合龍族將軍碎片時,那道古老龍魂攜著萬載戰意,在他識海凝成一層暗金色的意誌屏障,再加上源初火種在丹田內自發躍動,散發出“初始穩定”的溫潤韻律護住神魂核心,恐怕他早已在這混亂中意識潰散,化為時空亂流裏的一縷塵埃。
    “凝神!”陳玄咬牙低吼,舌尖嚐到淡淡的血腥味。丹田內的混沌星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星璿邊緣泛起暗金色的龍紋,每一次轉動都試圖從狂暴的時空亂流中捕捉一絲穩定的空間坐標。四肢百骸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經脈仿佛被無數細刀切割,那是穿過不穩定空間通道的物理創傷,更有歸墟的寂滅寒氣順著毛孔侵入,試圖凍結他的生機與靈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彈指一瞬,也許是滄海桑田。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陳玄重重摔在一片堅硬冰冷的地麵上,震得他氣血翻騰,喉頭一甜,險些噴出鮮血。他不敢有片刻耽擱,強撐著渾身劇痛翻身而起,神識如潮水般擴散開來,靈覺提升到極致,同時運轉龍源與火種之力,暗金色的能量在經脈中飛速流淌,將侵入體內的歸墟寒氣與混亂意念一點點驅散。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任何語言的描述範疇,仿佛是“虛無”本身具象化的空間。
    腳下是一種奇異的岩石,暗沉如墨玉,卻又在肌理深處自行散發出微弱的星輝,如同將破碎的星辰嵌入其中。這些岩石鋪展開來,形成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平原”,但絕非平整——無數巨大的溝壑如猙獰的傷痕,橫亙在平原之上,深不見底,隱隱傳來令人心悸的虛空吸力,仿佛要將周遭的一切都吞噬殆盡;而那些隆起的部分,則形似凝固的浪濤或崩塌的山脈,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紋,殘留著上古戰鬥的痕跡。
    “天空”是純粹的黑暗,沒有日月星辰,甚至沒有一絲光亮。唯有在遙遠到不可思議的穹頂深處,偶爾會閃過幾絲暗紅色的極光,如同凝固的血跡在黑暗中蠕動,為這片死寂之地提供著唯一黯淡的光源。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無”——沒有靈氣,沒有生機,甚至沒有風的流動,隻有最純粹的空虛、寂滅,以及時光塵埃沉澱下來的腐朽味道。更令人窒息的是那無處不在的歸墟寒意,並非尋常的寒冷,而是直指本源的“寂滅之力”,不斷侵蝕著一切存在的“活性”,仿佛要將世間萬物都化為虛無。
    這裏,便是龍骸將軍記憶碎片中提到的“歸墟龍葬”!上古龍庭傾盡全族之力,最終封印“禍亂之源”,並埋藏“最後希望”的終極墳場!
    陳玄能清晰地感覺到,之前融入體內的胸骨碎片,此刻正與心髒位置的源初火種一同微微發熱。一股複雜的情緒順著血脈流淌——有龍族覆滅的無盡悲傷,有守護使命的至死不渝,更有對“希望”的執著追尋。這股情緒如同無形的指引,始終指向這片葬地的更深處。
    他回頭望去,身後並沒有固定的“入口”,隻有一片扭曲模糊的空間漣漪,正在緩緩平複。那是他穿越時空亂流墜落的痕跡,顯然並非穩定的通道。影蝕殺手與天外修士並未出現在附近,他們或許被亂流拋到了葬地的其他區域,也可能正潛伏在暗處,等待著致命一擊。
    “必須盡快深入。”陳玄心中暗道。在這片極端環境中,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被歸墟之力侵蝕的危險,也多一分被敵人發現的可能。
    陳玄循著胸骨碎片指引的方向,開始謹慎前行。他不敢飛行——此地空間結構詭異,引力紊亂,飛行極易觸動未知的空間禁製,而且黑暗中可能潛藏著無數致命危險。每一步踏出,腳下墨玉般的岩石都傳來冰寒刺骨的觸感,那股歸墟寒意透過腳底的湧泉穴,順著經脈瘋狂攀升,試圖凍結他的龍源生機。
    他嚐試運轉功法吸收外界能量,卻發現如同在真空中呼吸,徒勞無功。此地的“無”,排斥一切常規的能量循環,任何試圖汲取外界力量的行為,都會被歸墟的寂滅之力反噬。他隻能依靠自身儲備的龍源之力,以及源初火種那詭異的特性——似乎能將一絲絲寂滅之意轉化為微弱生機,緩慢修複受損的身軀。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周圍的景象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死寂得讓人發狂。沒有聲音,沒有光影的波動,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都顯得格外刺耳。隻有偶爾從深壑中吹出的陰風,帶著腐朽與虛空的味道,掠過皮膚時如同刀片劃過,提醒著他這裏並非完全靜止。
    突然,陳玄的神魂猛地一顫,一股強烈的警兆湧上心頭!他下意識地猛地停住腳步,腳尖距離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的墨玉地麵,僅有寸許之差。
    他凝神望去,隻見那片區域的空氣微微扭曲,光線在其中折射出詭異的弧度。更令人心驚的是,這片區域的“時光流逝”似乎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一塊從旁邊隆起岩石上崩落的碎塊,在落入那片區域後,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腐朽:先是表麵出現裂紋,然後迅速變得酥脆,接著化為粉末,最終徹底消散在空氣中,整個過程不到三息!
    “時光湮滅陷阱!”陳玄心中一凜。這種陷阱無形無質,完全融入周圍環境,防不勝防,一旦踏入,瞬間就會被紊亂的時光之力化為虛無。
    他小心翼翼地繞開這片區域,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神識始終籠罩著前方百丈範圍。然而,危險總是不期而至。
    就在他繞過一處巨大的龍骨隆起時,側方一條寬闊的深壑中,突然探出數十條漆黑的觸手!這些觸手完全由陰影與歸墟寒氣凝聚而成,沒有實體,卻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無聲無息地卷向陳玄的四肢與脖頸。
    “寂滅之影!”陳玄瞬間認出了這種怪物——歸墟環境中自然孕育的產物,以生靈的生機與神魂為食,能直接凍結靈力、侵蝕神魂,極為難纏。
    千鈞一發之際,陳玄反應極快,體內龍源之力轟然爆發,暗金色的光芒籠罩全身。他並指如劍,蘊含至陽龍源與火種淨化之力的劍氣橫掃而出,帶著刺耳的破空聲。
    “嗤嗤——”
    劍氣斬過,漆黑的觸手如同被烈火灼燒,發出淒厲的聲響,被斬斷的部分化為黑煙消散。但這些寂滅之影的生命力遠超想象,斷口處很快又蠕動著長出新的觸手,而且更多的觸手正從深壑中湧出,如同一張漆黑的大網,要將陳玄徹底包裹。
    “不能被纏住!”陳玄身形急退,心中飛速思索。尋常的屬性攻擊對這種近乎“概念性”的歸墟衍生怪物,隻能造成暫時的傷害,無法根除。
    他心念一動,突然想起在龍庭廢墟大殿內,胸骨碎片與源初火種共鳴時,他曾隱約觸及的一股更深層力量——那是一種能對抗乃至轉化“歸墟寂滅”的意境,仿佛是“初始”與“終結”的碰撞。
    “試試看!”陳玄集中全部心神,調動體內的源初火種,引導著那股尚不熟練的意境,緩緩融入劍氣之中。
    這一次,斬出的劍光不再是純粹的暗金色,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暗金色琉璃質感,表麵流淌著細密的紋路,仿佛蘊含著宇宙初生的韻律。劍光所過之處,那些漆黑的觸手不再僅僅是消散,而是如同被“點燃”了一般,從內部迸發出細密的暗金火星。
    “滋啦——”
    火星蔓延之處,寂滅之影的結構從最基礎的層麵開始崩潰、瓦解。它們賴以存在的歸墟寒氣被火種之力轉化,陰影則被初始意境消融,最終化為最原始的、相對平和的“虛無能量”,散入周圍環境,再也無法重組!
    “有效!”陳玄精神一振,但同時也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疲憊。這一劍不僅消耗了大量的龍源之力,對心神的負擔更是沉重,識海隱隱傳來刺痛感。
    他不敢戀戰,趁著寂滅之影被暫時遏製,身形如同離弦之箭,迅速脫離了這片區域,繼續朝著葬地深處前進。
    又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地勢開始逐漸向下傾斜,周圍的溝壑與龍骨越來越密集,空氣中的歸墟寒意也越發濃鬱。胸骨碎片的感應越來越強烈,如同在心中點燃了一團火焰,指引著他不斷深入。
    就在陳玄準備找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調息片刻時,右前方極遠處的黑暗中,突然爆發出一片劇烈的能量閃光!
    幽藍的雷光與漆黑的陰影交織碰撞,形成一片混亂的光影區域。隱約能看到陰影如同潮水般湧動、掙紮,卻不斷被某種無形的力量侵蝕、剝離。一聲充滿痛苦與驚怒的非人之尖嘯,穿透黑暗傳來,帶著濃濃的怨毒與絕望。
    “是影蝕殺手和天外修士!”陳玄目光一凝。他們果然也穿過了時空亂流,進入了歸墟龍葬,而且似乎遭遇了麻煩——要麽是觸發了葬地的禁製,要麽是遭遇了強大的怪物。
    陳玄沒有絲毫靠近的念頭,反而立刻收斂所有氣息,運轉龍源之力改變自身氣息,如同一塊融入環境的岩石,借助一處巨大的龍骨隆起潛伏下來,遠遠觀望。
    隻見那片混亂的光影區域中,影蝕殺手的身影在陰影中若隱若現。他周身的陰影液體比之前濃鬱了十倍,如同黑色的血液在流淌,顯然是在拚命施展某種秘法。但他身上的陰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皮膚暴露在外的部分,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仿佛生機正在被快速抽幹。
    那股無形的侵蝕力量,似乎專門克製他的陰影與衰敗法則!
    “是歸墟之息的主動爆發。”陳玄心中明悟。這片葬地本身就追求終極的“無”與“寂滅”,而影蝕殺手修煉的陰影與衰敗法則,雖然陰毒,但其“存在”的根基與歸墟的本質相悖,自然成了最顯眼、最不和諧的“雜質”,首當其衝被葬地的力量排斥和淨化。
    而三名天外修士則懸浮在稍遠一點的地方,他們撐起了一座聯合能量護盾,幽藍的光芒在黑暗中明滅不定,顯然也在承受著歸墟之力的壓迫,但並未像影蝕殺手那樣被直接攻擊。他們手中的槍械對準著影蝕殺手的方向,卻並未開火,眼神冰冷,似乎在觀察、記錄著什麽。
    眼看影蝕殺手的氣息越來越弱,籠罩他的陰影即將被徹底淨化消散,他的身體也開始變得透明。
    突然,影蝕殺手發出一聲絕望而瘋狂的嘶吼,聲音穿透了歸墟的死寂:“永寂之主……賜我……解脫!陰影……爆!”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影蝕殺手的整個身軀連同周圍所有的陰影,猛然向內收縮成一個漆黑的光點,然後如同超新星般炸開!這並非普通的自爆,而是將自身所有的存在、所有的陰影法則,連同那枚可能溝通“永寂之主”的印記,全部轉化為一次極致濃縮的陰影歸墟衝擊!
    漆黑如墨的爆炸光芒瞬間吞沒了那片區域,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散發出恐怖的吸力。連遠處潛伏的陳玄都感到神識一陣刺痛,仿佛靈魂要被拉扯進去。那三名天外修士的聯合護盾劇烈閃爍,幽藍光芒瞬間黯淡了大半,被硬生生推出數百丈,才勉強穩住身形。
    爆炸的光芒持續了數息才緩緩散去。原地,影蝕殺手已屍骨無存,魂飛魄散,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但在爆炸的核心處,空間被撕裂開一個短暫存在的小型歸墟孔洞,孔洞不斷滴落著漆黑的粘液,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意。
    孔洞深處,仿佛有無盡冰冷的“目光”掃過這片葬地,在陳玄潛伏的方向略有停留。一聲充滿惡意與貪婪的歎息,如同來自九幽最底層,傳入陳玄的識海,讓他渾身汗毛倒豎。隨即,那處孔洞便迅速彌合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永寂之主……
    陳玄默默記下了這個名號。影蝕殺手的臨死反撲,竟然短暫地打通了與其本尊的微弱聯係。這個存在,恐怕就是歸墟背後的恐怖勢力之一。
    影蝕殺手隕落,三名天外修士似乎也受創不輕,在原地停留下來,開始修複能量護盾與調整狀態。
    陳玄不再觀望,趁著這個間隙,悄然退走,加快速度朝著葬地更深處前進。他知道,天外修士很快就會繼續深入,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找到葬地的核心,拿到那所謂的“最後希望”。
    隨著不斷深入,周圍的環境開始出現明顯的變化。墨玉般的地麵上,出現了越來越多巨大的、半埋半露的龍骨!這些龍骨晶瑩如玉,比外麵廢墟中的更加完整、巨大,最長的一根肋骨足有數十丈長,散發出的龍威也更為純粹古老。但這些龍骨同樣死寂,仿佛所有的生機與靈性都被歸墟之力抽幹,隻剩下最本源的“龍”之形與“威”之意。它們以某種玄奧的陣列分布,仿佛在拱衛著葬地最中心的位置。
    體內的胸骨碎片(已完全融入)感應熾熱如火,源初火種的躍動也越發劇烈,幾乎要衝出陳玄的體內。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火種對前方某種存在的渴望,已經到了無法壓製的地步,仿佛那是它宿命般的歸宿。
    終於,在穿過一片由無數巨型龍骨形成的“骨林”之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無比廣闊的“盆地”,盆地的中央,並非實物,而是一個緩緩旋轉的混沌漩渦!漩渦直徑超過萬丈,漆黑與暗金色交織纏繞,如同宇宙初開時的混沌景象。它安靜得可怕,沒有任何聲音,卻散發著令陳玄靈魂戰栗的恐怖吸力與寂滅之意——仿佛連目光、神識、乃至“存在”本身,都會被其吞噬、歸於虛無。
    這,就是歸墟龍葬的“核心”,歸墟之力的最純粹顯化!
    而在那混沌漩渦的邊緣,懸浮著三樣東西,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氣息:
    左側,是一團不斷變換形態的暗金色砂礫,時而如龍形盤旋,時而如星辰閃爍,散發出灼熱而古老的龍威,正是龍族傳說中的至寶——涅槃龍炎砂!傳聞此物由上古火龍王的涅槃之火凝結而成,蘊含著極致的毀滅與重生之力。
    右側,是一具殘破不堪的紫金色巨龍遺骸。它隻剩下小半身軀與頭顱,但即便如此,依舊散發著鎮壓諸天般的恐怖威壓,那是屬於龍族王者的至高威嚴。龍首的眉心處,鑲嵌著一枚拳頭大小的暗金晶體,不斷吞吐著混沌光暈,與龍骸將軍記憶碎片中,龍族王者們進行封印儀式時圍繞的“源核”極為相似!
    而正中央,在混沌漩渦最平靜的邊緣上方,懸浮著一座小小的祭壇。祭壇由某種透明的琉璃物質打造,純淨無瑕,仿佛不染塵埃。祭壇之上,靜靜燃燒著一簇不過尺許高的蒼白火焰。
    這火焰沒有絲毫溫度,反而散發著比周圍歸墟漩渦更加純粹、更加終極的“寂滅”與“虛無”之意,仿佛是一切生命、一切能量、一切法則的終結象征,多看一眼,都讓人覺得神魂要被凍結。
    然而,就在陳玄看到那蒼白火焰的瞬間,他體內的源初火種,竟以前所未有的劇烈程度震顫、轟鳴起來!
    不再是之前對寶物的渴望,而是一種宿命般的吸引、對抗,以及……補全的瘋狂悸動!仿佛那蒼白火焰是它失散億萬年的另一半,唯有與之相遇,才能完成某種終極的蛻變。
    與此同時,那具紫金色巨龍遺骸眉心的暗金“源核”,也仿佛感應到了陳玄體內的歸墟印記與混沌氣息,微微亮起,散發出柔和的光暈,與他體內的胸骨碎片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而在陳玄身後遠處的骨林中,三道帶著傷損痕跡的幽藍身影,正悄然無聲地浮現。他們的能量護盾依舊黯淡,卻難掩眼中的貪婪與冰冷。三道冰冷的目光,同時鎖定了盆地中央的混沌漩渦、涅槃龍炎砂、巨龍遺骸……以及,孤身立於邊緣的陳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