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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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淵離開後,顧惜音在偌大的“聽音閣”裏興奮地轉了好幾圈,把每件華服都摸了一遍,每套首飾都試戴了一下,對著水銀鏡(魔界居然有這好東西!)搔首弄姿,過足了土豪癮。
直到肚子咕咕叫起來,她才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光有穿的戴的,吃的呢?魔尊夫人會不會被餓死?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殿門,探出腦袋。門外果然站著兩名身著黑衣、麵容清秀的侍女,見到她,立刻躬身行禮,聲音清脆:“夫人有何吩咐?”
“那個……我有點餓了,有吃的嗎?”顧惜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帶著點“夫人”該有的矜持,雖然她心裏已經在呐喊“肉!我要吃肉!”。
“尊上早已吩咐備下膳食,請夫人稍候。”其中一名侍女恭敬應答,轉身快步離去。
另一名侍女則垂首靜立,姿態恭順。
顧惜音鬆了口氣,還好,離淵考慮得還算周到。她退回殿內,沒等多久,幾名侍女便魚貫而入,手中捧著精致的食盒,很快在偏廳的圓桌上擺滿了各色菜肴。
香氣撲鼻而來,顧惜音眼睛都直了。菜肴看起來並非想象中魔界的黑暗料理,反而色香味俱全,有晶瑩剔透的靈米,有靈氣盎然的清炒時蔬,有燉得爛熟的不知名獸肉,甚至還有一盅冒著熱氣的、聞起來就大補的湯。她注意到,這些食物大多靈氣充盈,與她之前在顧家吃到的粗劣夥食天差地別。
她坐下來,拿起玉箸,試探性地嚐了一口獸肉。肉質鮮嫩,入口即化,一股溫和的暖流隨之湧入四肢百骸,舒服得她幾乎要呻吟出來。果然是魔尊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風卷殘雲般將一桌美食掃蕩了大半,顧惜音滿足地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感覺穿越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都放鬆了不少。
吃飽喝足,困意襲來。她打了個哈欠,決定先睡個午覺再說。內室的床鋪柔軟舒適,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魔界也有陽光?),她幾乎是沾枕頭就著。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她被一陣若有似無的笛聲喚醒。
笛聲悠遠空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寂寥,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似乎就在窗外。顧惜音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窗外已是紅月當空,幽暗的魔界夜色籠罩著一切。
那笛聲還在繼續,勾得她心裏癢癢的。好奇心戰勝了理智,她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披了件外袍,循著笛聲的方向走去。
聽音閣後麵連著一片小巧精致的花園,與她白日見過的那種生長著怪異植物的魔域景象不同,這裏的花草更多了幾分人間界的秀美,尤其是那片星幽花,在紅月下閃爍著如夢似幻的微光。
笛聲正是從花園深處的涼亭傳來的。
顧惜音悄悄靠近,借著星幽花和廊柱的陰影隱藏身形。涼亭中,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對著她,一襲紫衣在夜色中幾乎融為一體,正是白日那個搖扇子打圓場的紫衣男人。此刻他手中拿著的不是扇子,而是一支通體瑩白的玉笛。
他吹奏得很專注,笛聲在他指尖流淌,時而婉轉,時而低沉。顧惜音不懂音律,卻也聽得有些入神,覺得這魔頭吹得還挺好聽。
一曲終了,紫衣男人放下玉笛,並未回頭,卻輕笑出聲:“夫人既已賞光聆聽,何不現身一見?躲躲藏藏,可不是幽冥殿夫人的風範。”
顧惜音心裏一驚,被發現了!她隻好硬著頭皮從陰影裏走出來,幹笑兩聲:“嗬嗬,那個……我就是路過,聽到笛聲挺好聽,就……過來看看。沒打擾你吧?”
紫衣男人轉過身,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桃花眼在她身上溜了一圈:“能得夫人賞識,是流雲的榮幸。”他拱手一禮,“在下慕流雲,白日裏倉促,還未正式向夫人見禮。”
“慕流雲?”顧惜音點點頭,這名字倒是挺符合他這風流倜儻的模樣,“你笛子吹得不錯。”
“雕蟲小技,聊以自娛罷了。”慕流雲將玉笛收起,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他那把標誌性的折扇,輕輕搖動,“倒是夫人,白日裏應對淩霜那冰塊臉,可謂機智過人,令人印象深刻。”
提到淩霜,顧惜音撇撇嘴:“那位淩姑娘,好像看我不太順眼?”
慕流雲扇子搖得更歡快了:“淩霜嘛,她是尊上的貼身近衛,對尊上忠心耿耿,眼裏揉不得沙子。突然多了位……嗯,來曆不明的夫人,她自然要謹慎些。夫人不必介懷,習慣就好。”
顧惜音聽出他話裏的試探,心裏警鈴又輕輕響了一下,麵上卻不動聲色:“我能有什麽來曆?不就是離淵娶回來的夫人嘛。”她故意晃了晃手心,雖然此刻“離淵”二字並未顯現,但動作暗示意味十足。
慕流雲眼中精光一閃,笑得意味深長:“是極是極。尊上的選擇,自有道理。”他話題一轉,“夫人對這聽音閣可還滿意?這些布置,可是尊上親自過問的。”
顧惜音愣了一下:“他親自過問的?”她想起那些華服首飾,風格各異,卻都精致非常,確實不像隨意打發她的樣子。
“自然。”慕流雲點頭,“尊上雖看似冷淡,實則心細。夫人日後便知。”
顧惜音心裏有點異樣的感覺,那個冷麵魔頭,還有這麽細心的一麵?他到底想幹嘛?難道真的……看上她了?不可能吧?就因為她可能“睡相不好”或者說夢話?
兩人正聊著,一個低沉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你們在做什麽?”
顧惜音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離淵不知何時站在了花園入口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紅月在他身後投下長長的影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深邃難測。
慕流雲立刻收起折扇,躬身行禮:“尊上。屬下偶遇夫人,閑聊幾句。”
離淵的目光落在顧惜音身上,帶著審視:“本尊不是讓你待在殿內不要亂跑?”
顧惜音莫名有點心虛,像是晚上偷偷玩手機被家長抓包的小學生,小聲辯解:“我聽到笛聲,就出來看看……沒亂跑,就在自己家花園裏。”
“自己家?”離淵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語氣聽不出喜怒。
顧惜音心裏打鼓,難道說錯話了?
慕流雲趕緊打圓場:“尊上,是屬下笛聲擾了夫人清夢,屬下這就告退。”說完,非常識趣地溜走了,留下顧惜音獨自麵對低氣壓的魔尊大人。
離淵一步步走近,直到停在顧惜音麵前。他身量很高,顧惜音必須仰頭才能看清他的臉。紅月的光輝映在他深邃的眸子裏,仿佛兩簇幽暗的火焰。
“好奇是好事,”離淵開口,聲音低沉,“但幽冥殿不同於別處,有些好奇,可能會要了你的命。”
顧惜音咽了口口水,感覺後背又開始冒冷汗了:“我、我知道了,下次不亂走了。”
離淵沒再說什麽,視線掃過她披著的外袍,淡淡道:“夜裏風涼,回去。”
“哦。”顧惜音乖乖應聲,轉身往殿內走。走到門口,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離淵還站在原地,負手望著那片星幽花海,紅月孤影,莫名顯得有幾分……孤獨?
顧惜音甩甩頭,把這荒謬的念頭趕出腦海。魔尊怎麽會孤獨?他可是能讓淩霜那種高手瞬間噤聲的大佬!
回到溫暖的殿內,顧惜音爬上床,卻有點睡不著了。慕流雲的笛聲,離淵的警告,還有他獨自站在花海前的背影……這一切都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她抬起手,看著自己光滑的手心。同心印……這玩意到底是怎麽回事?離淵娶她,真的隻是因為一個印記?還是另有目的?
原主顧惜音,一個資質平平、備受欺淩的旁支女子,怎麽會和威震魔界的離淵扯上關係?還結了這麽個聽起來就很霸道的契約?
無數的疑問在她腦海中盤旋。她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而織網的人,就是那個心思難測的魔尊離淵。
“不行,不能這麽被動。”顧惜音握了握拳,暗自下定決心,“得想辦法搞清楚狀況,至少得知道這同心印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有什麽約束力。還有原主的記憶,必須想辦法找回來!”
打定主意,她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些。看著窗外那輪詭異的紅月,顧惜音深吸一口氣。
“既然來了,就不能任人拿捏。魔尊夫人是吧?這個身份,或許也能好好利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