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殊途同歸,又何來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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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
“北疆大旱,所累共計一十三州,重災過半,饑民惶惶無依,去所流離者數十萬人。”
“有蝗蟲自水濱、故河道、蘆葦地荒灘蜂起,自結成群,所過之處,遮天蔽日,觸目之間,草木皆盡,赤地千裏。”
“時有域外蠻族糾集獸潮寇邊,至昨日訊息傳回,雲川至神濟七處峽關已盡數燃起烽火。”
……
流霞苑前院軒闊典雅的廳堂之中,再一次集齊了九殿主事之人,除卻聲稱偶有所悟閉關修行的莊主驚鴻劍尊並真正閉關的星辰殿殿主,餘者八位殿主盡數到場。
聽罷知風殿弟子匯報,樞機殿主右長老率先開口相詢道:“楚淵的召集令為幾級?現已派發至何處?”
知風殿核心弟子躬身回道:“為三級召集令,令不出楚淵禦下。”
當今武林以三大超品宗門為尊,共製法度,令行江湖,下轄大小門派分管地方,彼此守望相助,互通有無。一旦遇到緊急情形,各大宗門皆可發布江湖召集令,向周邊武林同道求以援手。召集令共分九級,視情形危急嚴重程度劃分,九級為最末,一級則是涉及整個武林的大事。
江湖召集令並非憑空發布,每一級有相應的代價,故召集令級別與發布範圍、發布對象等皆由發布者權衡。於楚淵帝國這等超品勢力而言,三級召集令、令不出國門,便是將此番北疆之災定性為內事,無需外宗插手。
右長老撚著頜下長須:“諸位說觀之如何?”
知事殿主為一慈麵女修,聞言皺眉道:“蠻族不事生產,隻知劫掠為生,此番大旱所及過千裏,蠻族地處北域之北自不能幸免,禦獸潮寇邊已是必然,且為不死不休之局,如此惡勢為何隻是三級召集令?”
演武殿主是一名眉目英挺的妙齡女子,聞言不由冷笑一聲:“還能為何?左不過新帝老臣、功高蓋主、圖窮匕見罷了!”
歸一殿與演武殿素來同心同德,二位殿主也如兄妹一般,歸一殿晏城輕敲了下演武殿主的手背以示訓誡,轉過臉卻是頷首讚同:“飛鳥未盡而良弓藏,狡兔尚在而走狗烹,愚也。”
知風殿主形容溫婉,美目微揚看向衛青鋒道:“北疆位置緊要,然土地貧瘠,素無多少產出,一應錢糧軍備皆背依皇朝供應。自楚淵新帝繼位以來,初時一年尚且太平,之後的三年間域內小災小禍接連上報不斷,以致北疆軍費連年削減,此番天災人禍兩相交加,北定王此關難過。”
衛青鋒的身世並未廣而告之,但在玉劍山莊高層內部卻不是秘密。北定王楚淵辰幾乎每年都會親至縹緲島,如此行事自然瞞不過玉劍諸人。
一襲青衫溫文儒雅的杏林殿主輕歎:“天旱之災尚有幸免之處,然旱極生蝗,蝗後必大疫,惶惶百姓何其無辜啊!”
司刑殿是一位鶴發童顏的長者,麵容肅穆,一直半闔目靜聽眾人議論,隻在九殿皆出言後方開口道:“召集令不出楚淵,玉劍不可動用宗門之力。”
諸人頷首稱是,一時又議定玉劍山莊按兵不動,周邊及臨海增加巡防、樞機與杏林二殿籌備物資以備流民之患,知風殿加強探查,諸如此類事宜。
待得此間事畢,諸殿長老向少主告辭。
衛青鋒起身送客畢,並未離開,而是命仆役重新換過茶點。
從屬於衛青鋒麾下的諸多部將在外院等候已久,待諸殿長老身影消失便立即湊了過來,不過片刻便匯聚一堂。
“稟少主,人已到齊。”
衛青鋒微微頷首,抬目看向堂下諸人。
在座共計二十一人,皆是衛青鋒心腹部下。其中水上戰將十二人,一主一副統禦六支艦隊,禦下戰艦共計三百六十餘艘,名喚參水衛;陸上戰將九人,一主二副,總領三千鍛體境武修,名喚玄戈衛。二者皆從屬於玉劍山莊,直屬於少主親衛。
除卻童占海等幾名‘老人’,在座者多數皆是近三年衛青鋒逐一提拔上來,她禦下原本的三支艦隊也在這三年之間擴展了數倍,形成如今的規模。
“此役乃本座私事,非玉劍之戰,諸位若覺不妥可直言,無需煩憂。”
麵對這些一同並肩作戰過的部下與心腹,衛青鋒並未多加過多的言辭煽動與解釋,隻大致說明此行意圖:一為北疆受災之地運糧賑災,鎮壓可能的動亂;二為馳援北疆邊關,抵禦蠻族入侵。
無論是賑災還是馳援,都是自備幹糧的賠本買賣。此行令出衛青鋒,非宗門所遣,勝負傷亡皆不計入玉劍功勳,所得至多不過少主賜下的補貼。
“江湖上有句粗話,叫做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童占海仗著資曆夠老率先站起,海碗大的拳頭哐哐敲了敲胸口,扯著嗓子大聲道:“老童我是個粗人,平日裏沒做幾件大事,倒是少主恩惠生受不少,功法資源平白比旁人多出無數,家裏婆娘老子娃養得妥帖。這樣的恩遇,便是百死也不能報,今日這話便撂在這兒,旁人老童我管不著,我這一支艦隊上下,唯少主之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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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於童占海上首與他相鄰而坐的是一名形容幹淨利落的英武女修,名喚衛青玨,出身衛氏一族旁支,實論起來算是衛青鋒的堂姐,修為是堪比長老的韻靈三重境。聞言不鹹不淡地瞥了童占海一眼,率海將諸人起身拱手,道:“參水衛六伍三百七十二艦,謹遵少主號令。”
陸上戰將九人亦不甘落後,單膝跪地右拳捶胸:“玄戈衛謹遵少主號令!”
衛青鋒頷首:“即日起,陸軍登艦演習海陸作戰,各師將領盡快熟悉記牢手中的目標計劃。衛青鈺、童占海、林峰,你三人每人負責兩支艦隊,務必確認麾下兵卒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作用。三日後十抽一考核,若有疏漏,絕不容情。”
諸將應喏,領命而去。
衛青鋒負手立於堂下,雪羽悄無聲息地自屏風後出來,安靜地侍立在她的身側。
縹緲島位於東海海域,因受海上季風影響,長年如春,如今雖時值秋日,各色花木卻依舊姹紫嫣紅,開得十分熱鬧。
衛青鋒看著眼前的繁花盛景,開口道:“準備的如何?”
去歲北疆寒冬降雪不多,北疆民事官預估或有旱情,北定王楚淵辰年前便傳信與衛青鋒托請她代為收購儲備糧草。
玉劍山莊主要勢力在海域,長年經營海貿生意,糧食也是其中一部分。玉劍禦下半數以上地域為海島與半島,水汽豐沛,多有產糧之地,向南又與星辰宮相比鄰。星辰宮禦下海域更為闊廣,且因地處南域,氣候更為濕熱,草木生長極為旺盛,甚至有稻百日便可成一季,一年可三熟乃至四熟,雖口感略差些許,卻也是實打實的精糧,收購起來極為便利。
衛青鋒接到父親信托之後,便將此樁事務交與了雪羽。一是因此事算她的私事,不欲有他人插手;二則是因雪羽行事穩妥機變,近一二年間已全然接手她麾下資源財貨往來。
北定王年前與她議定收購的糧草是三十萬擔,如今來看,這個約定的數目顯然遠遠不夠撲滅北疆眼下的旱情蝗災。
玉劍域內不缺糧食,隻是想在短時間內籌集到足夠賑濟一方疆域的糧食卻並非易事。
若論世間何種人嗅覺最為靈敏,無疑便是掌握各地錢貨流動的商戶。商人這個群體素來是這世間最知曉聞腥而至的肉食者,一旦這廂大量收購糧草的消息傳出,那廂馬上就會流言紛飛,乃至在整個東南海域掀起以楚淵旱災之名哄抬糧價之事。衛青鋒心係父親,卻更是玉劍的少主,不會因一己之私做出這般可能損害玉劍根基之事。
這也是衛青鋒擇中雪羽留在身邊的原因之一。她本就是眼中不揉沙子之人,允許商戶跟隨其後撿拾利益,但絕不會容忍對方趴在她身上汲髓吸血。
雪羽溫聲回道:“自年前便已命各大商行收購米糧,如今已備齊賑災糧草一百二十萬擔,皆為穀物,若摻以野菜麩糠,預計可足三十萬災民所需。另以熟米粉配以油料、蔗糖製成軍糧十五萬斤,皆用烈酒熏製,反複蒸曬三次,研以末狀以油紙成包,百日不腐,入口即食,一斤可維持作戰軍將三日之需。”
衛青鋒劍眉一挑,抬目看了他一眼。
雪羽素來對自己形容樣貌極為看重,哪怕一連十數日的忙碌操煩,這副俊美玉麵也不見半分頹唐,隻是清減了些許,倒顯得容色愈見超逸。
衛青鋒微微頷首:“難為你了。”
從接到北疆傳訊到現在不過短短半月,雪羽能在不引起域內糧價波動的情況下,迅速準備出一百二十萬擔賑災之糧並十五萬斤軍糧,絕不是單憑心智手段就能做到。
這批賑災之糧隻有小半數是就地籌集,多半數是抽調了衛青鋒麾下正常經營的錢糧,其中超過七成來自雪羽這兩年儲備下來準備用做釀酒之用的糧食。
世人皆道好酒出玉劍,蓋因玉劍山莊所轄地域或為臨海或在海上,氣候潮濕,故而禦內幾乎人人好酒,雪羽早年能憑借一張酒方結識衛青鋒,便是籍由於此。
當初雖是刻意為之,但那酒方的確出自雪羽之手,他在釀酒一道也確然有著不錯的天分與常人難以企及的敏銳靈感。
在海平麵三十米下的海底深處,倘或能尋到一處恰到好處的淤泥灣,便是一處天然的上好酒窖。恒溫、恒濕、避光、避震,正是酒液發酵的最佳環境,加之海底暗流韻律獨特的不斷搖動與深海天然存在的壓力,經過海藏的陳釀口感更具醇厚細膩、回味悠長,海藏一年,可抵陸存十載。
玉劍因地理位置與海貿等原因域內糧價不高,尤其每年秋收之際,甚至曾出現穀物低賤傷及農耕的情形。雪羽接手經貿事務以來,每歲秋季以衛青鋒的名義平價收購玉劍百姓手中餘糧,另不斷派遣人手打探,總計尋到了五處極適合海窖的深海灣。
如今二三年經營下來,玉劍少主的名聲深入民心,酒水貿易已逐漸成為衛青鋒麾下一項新的重要財源。
也是因著雪羽諸如這般手段百出地整合經營,方令衛青鋒能夠從容不迫地夯實根基,將自身與麾下實力不斷壯大。
這一次超過百萬擔糧食的強行抽調,幾乎是將雪羽數年間注入無數心力的發展籌劃攔腰斬斷,由他親自動手。
雪羽輕笑:“殊途同歸,又何來難為?”
百般手段、萬般籌謀,所為不過一人矣。
衛青鋒眸色微柔,清冽冷峻的眉目緩緩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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