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楚淵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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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石城北定王府今夜行宴。
    因身處邊城且戰事未畢,隻開了場小宴,一為朝廷援將威遠將軍司徒澤延接風,二為玉劍山莊少主衛青鋒洗塵。列席者皆為碎石城主事與北定軍主將,不圖酒酣宴美,隻為彼此熟識。
    宴畢,北定王楚淵辰親送衛青鋒回流霞苑,移步至花廳,二人近衛遠遠守護在側,留父女二人從容敘話。
    看著與自己並肩而立的清麗英武女劍修,楚淵辰忍不住抬手撫了撫她的發頂,眉目舒展:“再有個十年半載,愚父不及也。”
    衛青鋒抬眼看他,清目肅然:“不論進便論退,父親,你武道之心動搖了。”
    楚淵辰頓了頓,終是微微歎了口氣:“若能換得海河晏清,退一步也無妨。”
    “既如此,為何歎氣?”
    楚淵辰身處高位多年,眾人在他麵前講話無不再三斟酌方得出口,少有這般直白之語,一時被噎得一愣,緩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搖頭失笑:“你呀——”
    二人並肩在園中漫步。
    時值秋風起,天高氣清,楚淵辰抬頭望向空中明月,沉默片刻,開口道:“當年,我與你母親情投意合,已經到了議婚的地步,忽而太子遇刺,朝中掀起軒然大波——”
    楚淵辰為先武帝繼後所出,有位一母胞兄,便是早已逝去的先文帝。
    先武帝元後早逝,留有一子,深得武帝喜愛信重,幼年便被立為太子。武帝為穩固太子之位,在迎娶繼後的同年,自後宮出身尊貴的妃嬪之中拔擢冊封了貴淑賢德四妃與繼後分庭抗禮。
    繼後在日複一日的後宮傾軋之中耗盡心力病逝。文帝早慧,自幼便知韜光養晦,並悉心教導胞弟楚淵辰專攻武道,且早早謀劃布局,在其楚淵辰成人之際促成了他與玉劍山莊的劍道天才驚鴻仙子的婚約。
    如無意外,這雙繼後所出之子應當能安穩度過皇權交接,長者作個輔臣賢王留守皇城,後者做個閑散王爺逍遙江湖。
    誰知風雲突變,太子遇刺,傷重垂危,太醫院用盡了手段仍未能挽回,武帝暴怒,喋血朝堂,殺得皇城人頭滾滾。
    “究竟是誰主導了太子刺殺事件已無證可考。那一場動亂有六名皇子並四十七家侯爵之上的豪門世族牽涉其中,總計填進三萬餘條性命。動亂過後,楚淵朝廷文武百官噤若寒蟬,權柄盡歸一人之手。皇兄也被立為太子。”
    提及此處,楚淵辰胸口一慟,閉了閉眼,方道:“是我對不住你母親。”
    武帝晚年性情暴虐,饒是文帝心思縝密行事恭謹,居於太子之位仍是如履薄冰,目睹一切的楚淵辰選擇了奔赴北疆握起權柄。
    北疆最不缺的就是戰事,護國衛土征戰蠻族,一場又一場的征戰為楚淵辰積下累累功勳,於軍中威望日盛,隨之而來的便是北疆軍備供應背後的盤根錯節。
    楚淵辰並未多做無謂的遲疑猶豫。
    一直與他並肩作戰的驚鴻仙子在一場重大戰事結束之後悄然離去,楚淵辰迎娶了出身帝國高門世族的側妃進門。
    之後的數十年間,武帝駕崩,文帝繼位,文帝殯天,先皇繼位,先皇崩隕,幼帝繼位。隨著一場又一場的權力更迭,北定王府的二側四庶六妾妃逐一補齊,隻留有正妃之位久久空懸。
    “皇兄登基穩固了朝堂之後,我去尋你母親,”楚淵辰撫了撫衛青鋒的發頂,笑了笑道:“而後便有了你。”
    這是驚鴻劍尊留給他的最後一次包容。
    在此之前,驚鴻劍尊已然破開情障,修為破入韻靈九重境。
    青山依舊,掠影飛鴻,徒留一人不堪回首明月中。
    衛青鋒心下微歎,麵上不顯,隻繼續安靜地陪著楚淵辰。
    她的母親,驚鴻劍尊,是一位真正的天之驕子。
    尊貴的出身,出眾的天分,聰穎的頭腦,過人的美貌,在她身上無一或缺。十六歲修為便突破韻靈境,放眼整個江湖也是首屈一指,劍道造詣更是在同輩之人中一騎絕塵。
    其人如劍,其劍如人。
    驚鴻劍尊的心性與境界,注定了情愛二字隻是她漫長生命之中的一段經曆、心性曆練中的一段體悟。換而言之,這一段緣分,起於驚鴻劍尊的俯就包容,終於她的抽身離去。
    情意纏綿的是兩人,被困中的卻隻有一個。
    楚淵辰自無邊思緒中回神,看向身側淡然望月的衛青鋒,難得生出一絲窘然,搖了搖頭笑道:“又拖著你聽這些陳年舊事。”
    “鬱結在心,自當說出來方能消解。”
    楚淵辰輕笑:“你呀,看著性格脾氣與你母親大相迥異,實則心性像了十成十。”
    衛青鋒亦笑,忽而想到了什麽,叩腕自儲物鐲中取出一壇酒遞與他。
    楚淵辰接過,看了看手中巴掌大小的玉質酒壇。
    壇身取自一整塊甜白玉,壇壁精雕細琢雲海祥紋,壇封用的上品蜜蠟,華貴典雅,處處精致。抬手拍去蠟封,甘冽酒香驟然迸發,甘醇之意竟令人未飲便有熏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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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楚淵辰露出訝異之色。
    這酒壇做得太過精致,落在楚淵辰眼中不免有些華而不實之感,不曾想其中的酒液竟有這般甘醇之力,一時不由起了興頭,提壺便飲下一口。
    酒液入喉,一股辛辣熱意直衝丹田,刹那間奔湧周身,內力不運自轉,周身經脈蓬勃鼓蕩,連眼前似乎都蒙上一層血霧,而後餘甘醇香隨之而至,仿若春風化雨拂去灼烈,隻留融融暖意,唇齒間微澀回甘,如晴空初霽,一碧如洗。
    楚淵辰閉息闔目,許久,方長長呼出一口吐息,喟然一歎:“好酒!這便是用蛇割血藤釀製出來的?”
    衛青鋒頷首:“女兒身邊侍奴頗擅酒藥釀製一道,此番以蛇割血藤為主料擬定了一係列酒方,現已得十二種,酒方共分四品,最上乘為極品,共七種,有修為與功體適宜之分,這一壇便在其中,適合韻靈境至陽功體,一壇成本約莫在百兩銀;上品有三種,成本約莫三十兩銀;其次為中品,隻有兩種酒方,成本在一兩左右;最次為下品,隻一種方子,若在北疆釀製——”
    衛青鋒看向楚淵辰:“成本可壓至三十文。”
    楚淵辰沉靜無波的雙目驟見精光爍然,鋒銳威壓幾不可擋。
    許久,楚淵辰緩緩卸了手中力氣,掌中精致玉酒壇崩解為玉粉,酒液跌落地麵濺開,整個花廳充斥著甘冽酒香。
    “吾兒吾兒,你真是給為父出了道好題啊——”
    衛青鋒這一次並未與之對視,仿佛在欣賞月色般負手轉身,為楚淵辰留下一處安靜思考的空間。
    手握三十萬邊關精兵軍權,所謂聲名所累,於北定王這尊軍中悍將而言不過是過耳笑話。
    楚淵辰之所以不願與楚淵朝廷起衝突,最大的緣由在於北疆實在是太過貧瘠。
    富庶之地軍伍多由地方供應加軍伍屯田自給,通達之地往往兼之以鹽易餉。唯有北疆,一年之中有半年苦寒,物產不豐,難以自供,且年年有蠻族異獸劫掠,商道難通,哪怕一代又一代駐守者苦心經營,北疆邊軍的軍備與物資供應仍是近七成需依靠京師調運。
    楚淵辰並未多作遲疑,直接道:“我要這下品酒方,十年之期,成本作價百一十文,你我二一添作五,另予你三成利潤。”
    “不必如此。”衛青鋒微微挑了挑眉:“此係酒方原是我那侍奴敬獻,父親既隻要一張下品,便多作十文,算是父親打賞那小東西了。”
    “賬卻不是這麽算的。”楚淵辰搖搖頭,徑自定下決議:“百文足矣,吾兒不必推辭,如此已是極大的助力。”
    衛青鋒抬眼看向父親。
    楚淵辰抬手撫了撫她的鬢發:“吾兒心性如劍,意念通達,愚父雖不及,卻也不至於自囚於藩籬囹圄自身。”
    下品酒方釀製的靈酒口感粗劣,隻能下沉市場、走薄利多銷的路子。與中上品靈酒相比,同樣的收益,後者成本多在於釀酒原料,前者則更多在人工人力。
    衛青鋒雖為玉劍少主,但除卻麾下親衛,其他仍從屬於玉劍山莊,繁重的人力成本於衛青鋒而言太過冗雜,稍有不慎便有尾大不掉之害。
    但對於鎮守邊疆手握兵權的北定王楚淵辰而言,人力,是他最不缺的東西。
    單是傷殘年老退役的邊軍,便足夠支撐赤血靈酒釀製所需,更遑論隨軍屯田的軍戶,年年發配的苦役,以及除了耕種土地外幾乎無其他謀生手段的北疆百姓。
    若是赤血靈酒能夠成為北疆的支柱產業,北疆軍對朝廷京師調運的依賴程度便大幅度削減,隨之而來的商路流通,則會為貧瘠的北疆注入一股全新的活力與生機。
    楚淵辰微微撚動著扳指,斂去目中的肅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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